年轻人已摆开架势要跟羞辱他的世家公子哥打架,韩健见劝都劝不住,心里轻轻一叹,到底是跟当初的司马藉一样暴躁,说打架绝对不含糊,只可惜这年轻人手上没有剑,不然的话给他把剑,真就跟司马藉一样要当替天行道的大侠了。
“让开!”那边世家的公子哥也不遑多让,对本来阻拦在他们身前的侍卫喝道。
那些侍卫都在请示韩健,韩健一摆手,所有侍卫都撤下,如此一来一场群架就要上演,连旁边那些女学生也都赶紧躲在一边,没什么人上前阻拦。
说是群架,但其实是那年轻人一个打那一群。但看起来那年轻人倒也没有什么惧色,拳头握的紧紧的,韩健心想,难道这年轻人还是个文武双全不成?
“让他先动手,等到了官府,我们也好说话。”那些世家公子哥倒也不是很莽撞,尤其是其中带头的一个,看样子也挺有头脑。在江都,世家的地位虽然也尊崇,但东王府曾三令五申不许世家子弟当街闹事,打架的规矩,谁先动手谁吃亏,到了官府,先动手的往往要承担打架的责任,甚至死伤之后,对方也不用担太大的责任。
那年轻人本来已经准备冲上去跟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但听到这话,他也并未冲上前,而是带着警惕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人。
年轻人喝道:“有担子过来单挑。”
对面传来一阵哄笑声,那带头的年轻公子道:“谁跟你单挑,以为我们不敢动手还是怎么着?”
说着那世家公子哥走到年轻人面前,用手点了点年轻人的胸口:“你不是要算账吗?来呀,我就站在这给你打,你动手啊!”
韩健心里在琢磨。这时候要是换做司马藉,那肯定拳头就飞出去了。
果然,那年轻人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世家公子哥的脸上,力道很大。但终究不是练家子,只是让那世家公子哥脸上多了一块红印,随即红印变得有些发青。
“都看到了,是他先动手,你们别客气,使劲打就行,打死打伤无涉!”
群架打起来,一堆人冲上前。几下就将那年轻人打倒,照理说在打架中谁倒下,那基本就再站不起来,等着挨揍就行了。但那年轻人居然从人堆里窜出来,他不逃,反而开始游击战一样,跟一群人在河边上左闪右躲倒也打的有模有样。
那边人虽然多,但毕竟是河岸,不敢扑的太凶猛,也是怕掉进河里。
韩健在旁边看了一会。不由笑着点点头,越看这年轻人越觉得像司马藉,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悲伤。他已秘密与朱同敬商量妥当。会借船给朱同敬沿江南下攻打扬州,以朱同敬在扬州城内的内应,扬州城等于是不设防,他已经派人去通知司马藉能早些离开扬州免得遭到杀身之祸,但就怕司马藉被扬州太守隋化所软禁,就算明知危险也脱身不得。
当初司马藉往南朝去也是跟着他,他成功脱险,但司马藉却身陷囹圄,这改变了司马藉的一生。韩健始终对司马藉抱着很深的歉疚。
那边打架还在继续中。韩健靠近旁边几个很着急的女学生,问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这位公子应该不清楚。洛同学他就是喜欢跟人惹事,在御书监先生总说他。可他也不听。先生说过若他再惹事的话,就讲他送回原籍,让他不许在御书监读书。”
女学生看来也有些紧张那年轻人,到底是个帅哥,虽然平日里酷了点,但帅哥往往是有女学生市场的。
韩健笑道:“他姓洛?”
“嗯,他叫洛北还,听说他父亲是南朝人,现在只有一个娘,他娘偶尔还会到江都来卖风筝,他还是很孝顺的。”女学生说着,小拳头也握的紧紧的,明显替那边的人干着急。
韩健笑道:“可我看他不像是惹事之人,倒好像是对面的人故意在挑衅他。”
“谁知道,先生总是把责任怪责到他身上,这位公子,你能帮忙去通知巡城的衙差来吗?他们这么打架,可能会出事。”
女学生带着几分恳切看着韩健,好像是在求韩健。但旁边的宁舜儿可就不会给她好脸色,赶紧拦在韩健身前,对那女学生喝斥道:“不许乱看。”
“你谁啊?”女学生闹了个莫名其妙,因为宁舜儿穿了男装,加上她个头矮,倒让女学生当她是个油光粉面的公子哥。
宁舜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宁绣言拉到后面去。韩健不多说,他自然也不会去请衙差来,他在江都进出惯了,江都许多人认识他,包括前些天进城他也是出现在公众面前,或者是因为穿上便装的缘故,旁人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走在街上的人,会是江都之主,魏朝的天子。
那边架已经打的差不多,名叫洛北还的年轻人被打的遍体鳞伤,却仍旧不服软,直接纵深跳到河里。这下那些围打他的世家公子哥都有些慌了。
“怎办?下去捞他上来?”
“管他呢,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就算淹死还需要我们赔命不成?”
说完一个个都打算不理会,准备回身撤走。
韩健却走上前拉住刚才那带头的世家公子道:“年轻人,这样一走了之怕是不妥。”
“谁是年轻人?你很老吗?信不信我揍你?”
话刚出口,就被韩健把他手顺势拧过来,旁边的人要上前帮忙,韩健所带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连推带撞把一群人格开,在混乱中,那些世家公子也发觉这些壮实的汉子不简单,在这些人腰间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兵刃。
“我们下去捞人还不成?这会都没上来,怕是已经没气了。”有个年轻人很害怕道。
“不用了。”韩健松开手,看着河岸边,“人已经上来了。没出人命,也算你们走运,走吧!”
那群世家公子哥连忙离开了河岸。连地上散落的风筝都不顾了。连许多女学生都走了,倒是刚才跟韩健说话的三个结伴的女生留下来。像是要上前去看望洛北还的情况。
这时候的洛北还沾染了一身的水草,到底是夏天,玉水河里水草很多,连他脸上和头上都是。因为刚才被打,就算游上岸也没多少力气,脸上的水草都没拨弄去。
“年轻人,没事吧?”韩健走上前,笑着问道。
“不用你好心。”洛北还怒道。“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嘲弄我,我也不会跟他们起口角,也不会被打。”
逻辑很强,这是韩健对他的又一个印象,只是这逻辑未免有些太迁怒于人了,他来买个风筝,其实不想见到这些人打架,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他才没出手帮忙,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帮哪边。若是被人知道他帮着一个寒门子弟去跟一群年轻的世家后辈动手。传出去难免会影响他的威仪,他还要靠江都的这些士绅阶层来维持社会的安定。这年头,很多百姓都是不识字的。就算是对百姓一视同仁,百姓也因为缺少知识和见识,无法形成凝聚力。
“不识好歹,要不是这位公子帮忙,你可能被人打死了。”旁边的女学生却有些替韩健不值。
“那我还要谢谢他?算了,你不是说要买风筝,十两银子,你买的话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买就赶紧走。我不想见到你。”年轻人显得有些气势汹汹道。
韩健笑道:“我说过准备跟你换。”
“我不换,除非是银子。你没银子还那么啰嗦。”洛北还站起身来,直接拿起地上的风筝就要走。韩健无奈摇头,他本来是想给这年轻人一个机会,现在看来人家不领情,他又何必去热脸贴冷屁股?
韩健让侍卫拿过银子,买下了洛北还的风筝,洛北还轻轻哼一声,但还是把银子拿着,一瘸一拐离开了玉水河边,连两个女学生也跟着走了。
“真是扫兴啊,舜儿,你会放风筝?”韩健把风筝终于拿到手,送到宁舜儿眼前。
宁舜儿脸上先是露出开心,毕竟是她看中想得到的,韩健花了工夫还是给她弄回来,但她想到韩健之前跟几个女学生走的很近,心里又有些妒忌,小脸又锁起来,好像是要跟韩健置气。
“用不用姑姑教给你放风筝?”宁绣言问道。
“不用,我以前在家里,娘教我怎么放的,可惜都好久了,我都快记不得娘长什么样子了。”
小妮子说着脸色有些黯然神伤,韩健走上前笑道:“那我们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嗯。”宁舜儿终于稍微开解一些,到底她最希望得到的就是韩健的疼爱,这时候就算是娘亲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年轻人做的风筝质量很好,而且很轻便,夏天的风本来不大,但以如此大个头的风筝,还是逐渐高升起来。宁舜儿欢呼雀跃着,像是很高兴,直到那边又传来马蹄声,宁舜儿的兴头才降了下去。
过来的是韩绮儿,韩健之前见她在闹市中骑马,让侍卫去通知一声,也当是训斥和提醒,这韩绮儿为人也很任性,韩健派人教训她,她居然骑着马过来要质问韩健。
“……我又没伤人,这算什么事?”韩绮儿怒气冲冲的,她还不认识宁绣言等人,只当是韩健请来的什么人。
“堂堂郡主,一点威仪都没有,本来还想册封你为公主,看样子你还是多学几天的宫廷礼节吧!”
韩健脸上带着几分怒色,韩绮儿显得一脸不服气,但她也知道以自己郡主的身份是不能跟韩健顶撞的,刚才她也只是不服气冲动说了两句。
韩健道:“回去再说,没什么事不许随便出来,回头在江都也赐一座府第给你,要安分守己。”
韩绮儿吐了吐舌头,虽然人粗狂,偶尔却学着小女儿家一样对韩健做鬼脸。
韩健不理会她,走过去继续跟宁舜儿一起放风筝,韩绮儿也不走,立在一边,仍旧气鼓鼓的模样,好像非要等韩健回去,然后跟韩健好好理论一番。
在外游玩两个时辰后,韩健就要送宁绣言三女回去,韩绮儿也陪伴同行。等韩健从宁绣言住处出来,韩绮儿不由道:“兄长可真有本事啊,身边那么多女人,你顾的过来吗?”
这一路上她已经发觉那三个身着男装的人都是女人,而且跟韩健的关系紧密,一看就是韩健的后妃,因为刚才被韩健教训,这时候她反过头来带着讽刺口吻说道。
“朕是皇帝,有三宫六院,要纳多少妃嫔可是还要跟你请示过?”韩健脸色很阴沉道。
“请示是不用,不过别把我纳进去就行。本郡主这么漂亮善解人意,就怕某些人心存不轨……”
韩健瞥她一眼打断她的话:“这是你郡主该说的话?”
韩绮儿不再言语,一路往东王府走的时候,韩健突然想到刚才那冲动的年轻人怎样。之前听那女学生说及,御书监的先生曾警告过洛北还,若他再继续惹事就会开除他,韩健也不想因为自己去买个风筝哄红颜知己,而令一个有前途大好的寒门学子就此断送前程。
“有个人想见你,走,跟朕一起去看看。”韩健突然对韩绮儿说道。
“有人见我?谁?当兵的还是当官的?可先说好了,别跟嫂子一样总是说要给我找婆家,我现在日子过的可好着呢,那些绣花枕头一样的世家子弟我还瞧不上他们呢。”韩绮儿一脸不屑说道。
“你当朕是什么人,有工夫去管你的闲事?”韩健道,“只是刚才有个人因为你打架,最后落水险些淹死,回去之后可能还要前途尽毁,你说这人你见不见?”
韩绮儿不由笑道:“兄长可真会说笑话,哪有这种傻子?为我落水?我才不信呢。去见见就见见,我倒要看看有谁这么傻,别是兄长杜撰出来的人才好。”
韩健没说什么,带着韩绮儿便往御书监的方向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