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若宫的羽阳与星哲见大祭司突然打开结界消失在他们面前,大概猜到了是叶归殿出了事。没有灵力的星哲和不懂得灵术的羽阳只能依靠步行,一段时间后才匆忙赶到叶归殿。当他们赶到时,叶归殿内刚刚收拾齐整,群臣正在列队,准备再一次进入叶归殿中。
有人发现了赶来的两人,喊了句:“是公主殿下!”群臣忙都停下了脚步,跪地行起大礼,等待羽阳走进叶归殿中。
“星哲大哥,这……”羽阳呆在了原地,她曾问过小青,只有国君的子女与配偶才可被称呼为殿下,她和长沁都是破格晋封的公主,不可被称为殿下,如今却听他们称呼自己为殿下,羽阳意识到,矢雨城内发生了什么。
星辰略一思考,说:“或许……叶归殿内有大变故……”
“变故?”
“……我也不确定,总之进叶归殿就知道了,羽阳,你大胆地走进去就是,放心,我陪着你。”
羽阳看向群臣,紧张得握紧了拳头,整理好已经不那么妥帖得体的瑶装,端正仪态朝前走去。星哲跟在她的身后,以臣子之礼在一段距离之外跟随着她,以向群臣示意他的臣服之心。
当羽阳走进叶归殿时,她看到的是孤身一人坐在殿上的父亲诺嘉贺武,大祭司站立于台阶之下,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何空气中弥漫着火与血的味道,更不知道众人为何行此大礼,她只能走好脚下的每一步,朝着叶归殿正中走去。
在大祭司面前,羽阳停下了脚步,跪地行礼,双手举于眉间拜道:“拜见陛下,拜见大祭司。”
贺武没有言语,女儿回到身边的喜悦不能冲淡他此刻的悲痛,且大祭司是当年对纺烟做出审判的人,此案要翻,必须由她出面。
大祭司走到羽阳面前,垂目望着她,宣布她的旨意:“据臻氏一族家奴泉既清供词,二十年前王后臻纺烟灵力失控一案恐有内幕未知,仍需等待疑犯臻岚雪认罪方可定论。然,臻纺烟在逃离浊立后诞下一女之事现已查明。”
羽阳埋头听着,只言片语里她根本无法听出到底发生了何事,她不能移动一步,只能依然颔首等待。
大祭司抬头看向了所有人,宣布:“珞韵公主诺嘉羽阳,确为故王后臻纺烟与陛下之女,是诺嘉王族珍贵的血脉,当为万亭储君。”
随后,站在队列最前的六大臣领着众臣,向跪在叶归殿中央的羽阳齐声贺到:“恭迎殿下。”
羽阳学过如何做个臣子,却从未学过如何面对众人的臣服,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抬头向大祭司求助,大祭司提醒她道:“羽阳,叩谢,起身吧。”
“谢大祭司,谢陛下。”
她站起身来,此时才看清大祭司神情里的遗憾,又看向了坐在高处的贺武,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似乎能感觉到父亲贺武非常沉痛。
群臣起身,静静等待国王与大祭司的下一道旨意。大祭司回身示意贺武她要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贺武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语气里满是疲惫地宣布了他的判罚:“施延用西方妖术炸毁伯曼女神像,企图谋害公主与圣女,杀害梓和宫侍女侍卫,犯下弥天大罪,念其受岚雪王后胁迫,且救母心切,宽恕其关押于东方海牢,永世不得出。王后臻岚雪……于叶归殿使用灵术,致使四名士官重伤,犯下万亭大罪之最,暂将其关押矢雨城地牢内,待本王查清案情再予其定罪。”
说完,贺武起身走下了王座,礼官长呼:“退朝。”
所有人再次面向贺武行礼,直到他在泠天的陪伴下离去后大祭司也随之离去,群臣这才纷纷离开。
羽阳伫立于叶归殿的正中,仍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的视线与庆宁夫人对上。庆宁夫人摇了摇头,示意她到偏殿说话。
此时的军机部,躺在床上被治疗了许久的夜空终于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在她身边坐着的允深,吓得忙从床上翻身而起,见他一副对她漠不关心的样子,支支吾吾地问:“允……允深大人您怎么会在此?”
“……”允深没有说话,他不想让夜空知道他做了什么,坚持着做出无所谓的模样。且将水灵力转移给她让他非常不适,没有力气的他有些难以开口。
“允深大人?”见他不似平时那样爱捉弄自己,夜空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才惊讶地问,“允深大人您把水灵力给了我?!”
“哼,想得倒挺美。”允深艰难开口,怕她发现,努力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就你这样的小军官,值得本大人耗费珍贵的水灵力给你?那是我抓了几个人轮流传给你的。”
夜空松了口气:“呼……那就好,那就好,要不然这么多水灵力,若是只来自于同一个人,那必然耗费巨大,伤及根本。”
话刚说完,夜空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又问:“不对,哥哥告诉过我,灵力传递只能由强的人去传递给弱的人,大人您哪里找来这么多比我灵力强大的人?”
见谎言被拆穿,允深努力挺起几分精神,嘲讽道:“就你那弱小的灵力,找比你强的还不简单?”
“我……”夜空一想,不好意思地说,“那……那还真是给他们添麻烦了,允深大人您告诉我他们都是谁,我才好一一道谢。”
“不必,都是我的手下,让他们都回去了,像你这种傻到耗尽水灵力去救治一个濒死贫民的蠢货,让他们救你,实属浪费。”允深责备道,“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水灵力耗尽后若没人管你,你的心肺脾脏都会不可逆地受损,那个平民的命值得你如此去救?为什么连珍惜自己性命的道理都不懂得?”
夜空想也没想,回答道:“可是那个人就要死了!我擅长水灵术救治,只有我能救她,如果我不救她,她一定会死的!”
“那你呢?!你想过自己会怎么样吗?想过在意你的人会怎么样吗?”
听到允深的责备,夜空想起了澜海,内疚地说:“是……我让司令担心了,等等我得好好去跟司令道歉。”
“……”允深无言。
此时的允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支撑着精神在这说话了,他起身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军官急匆匆跑了进来,对两人说:“出事了!叶归殿出大事了。”
允深急命:“快说!”
“那个被救活的平民在叶归殿上说了不少秘密,她说,羽阳公主殿下是陛下与故王后的孩子,还说当年的事情是岚雪王后和其他人一起策划的。”
“和谁?!”允深忙问。
说到这里,军官有些犹豫地开口了:“那人……刚要说出名字,就被……被岚雪王后一道强雷杀了……”
“……”
允深回头看向夜空,那泉既清是她用半条命救下的,好不容易接近了真相,居然在最后被如此残忍杀害。夜空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军官,心中一急,刚刚好不容易才开始融合的水灵力反噬了她的身子,呕出一口血来,允深忙对那军官喊道:“快去叫人!”
军官急忙离开了房间,允深顾不上自己的不适,上前扶住了她,再一次用水灵力拦住她身体里反噬的力量,劝着她:“……冷静下来,现在不要想那些。我的水灵力还没融进去,你若是着急会伤了自己。”
“你的……水灵力?”夜空问。
“……”允深一着急,自己说漏了嘴,此时也顾不上逞强了,他坐在床沿,从背后将夜空抱在怀中,一手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抱住,另一手捂住她的腹部,更接近她的内脏,能更好地阻止那些反噬的灵力。
允深的治愈能力不比夜空差,很快,夜空感觉好受了一些,似乎这样的反复让她疲惫不堪,她把头靠在允深的胸口昏睡了过去。
即便允深是强大的诺嘉王族后裔,可他刚刚已经用了大量水灵力转移到夜空身上,此时再为她治疗,自己必然是要伤到身体了。
不过,他似乎并不考虑这样做值不值得,他不能让夜空受伤,更是不甘她的“愚蠢”。泉既清死了,留下这么一个毫无头绪的秘密,就这么死了,他才不管那个叫泉既清的平民是死是活,如何死的,此时的他很心疼,心疼的正是夜空的心疼。
好不容易稳住了夜空身体里的灵力反噬,刚起身就见澜海匆忙赶来了,澜海一进屋,远远就发现了允深那煞白的脸色,刚要开口问他,允深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澜海的搀扶下往外走去,直到走远才告诉澜海:“夜空没事,不必担心,我给她施了点昏睡的灵术,让她先不要醒来,等我的灵力完全融合她的身体再说。”
“你……你把水灵力给她了?”
允深点了点头,轻声要求:“……不要告诉夫人。”没等澜海责备,允深又忙问他,“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先别管这些!我去找夫人给你治疗。”澜海的灵力比允深差,没有办法为他做些什么,想了一圈,除了夫人、国王和大祭司,已经没人能帮他了。
“不能让夫人知道,我没事,你先告诉我,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澜海思考片刻,如果让夫人知道他这么帮助夜空反而不好办,只能作罢,他扶着允深到一旁坐定,将今日殿上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原以为你在……若你在,我们就能知道泉既清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允深沉默了,他早已经想过可能会错过重要的信息,但他却选择救下夜空。明明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却错过了时机,他低下了头,心中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
可一想到自己及时救回了夜空,他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值?
他突然发现,他居然已经把夜空放在了万千子民之上,此刻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他早已经将那个“愚蠢”的小军官放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