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羽阳一脸生气的模样,数种不同的思绪夹杂泠天的心中——他很开心,开心她这般任性地不肯离开自己;他很着急,让她回到矢雨城,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谁也不能随意违抗,可她却不停拒绝着;他很心疼,一想到明日起羽阳便要过上那般忙碌的日子,实在不舍得她如此辛苦;他很失落,明日起,不知要多久才能匆匆见她一面。
“羽阳……”泠天想劝她别任性了,却是很难逆着心意说些虚伪的话语,他不得不承认,他非常不想羽阳离开他的身边。
羽阳将椅子往前挪了一步,靠到泠天的面前,认真地看着他,说:“属于储君的清平宫年久失修,过几日忙完梓和宫的事才会开始修缮,对么?”
她这样认真且灵动的眼神,就这么望着自己,泠天的心跳有些慌乱,缓慢地点了点头。
羽阳接着说到:“我现在回去,必然是随便找一处小宫殿让我住着,这合礼法吗?我才不要回去,我要等清平宫修缮得十分满意了才回去。”
“可……”
不等泠天说些什么,羽阳匆忙打断了他,身子又往前倾了一些,更是认真了起来,继续说到:“没有可是!我是尊贵无比的万亭国储君,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住在矢雨城的小房子里?储君,就应该住在储君的宫殿里!”
“你……”
泠天多次想要打断她,羽阳却不给他任何的机会,身子再次往前,此时与他的距离不过一拳罢了,她提高了音量,更坚定地说:“而且!本公主晕车得厉害,坐什么人的车都不行,必须要你际泠天开车载我!你不是父王的御卫吗?好,父王若想彰显他对我的宠爱,就得把你交给我,让你从今日起成为我的贴身御卫,寸步不离,你可答应?”
“……”
她的话语,明明是那样的霸道任性,她的神情,明明是那样的严肃认真,可泠天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眼中有满满的温柔,藏不住的依赖,还有爱。
话到这里,他才明白,她的任性竟是为了他。
她与他如此靠近,只要他向前一步,就能吻住她那说着霸道话语的嘴唇,只要往前一步,就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感受她紧紧贴着的温暖。
可他还是保持住了心中最后的理智,他直起了身子,调整自己慌乱的呼吸,看向了一旁,轻声回答:“陛下不会答应的。”
“怎么不会?”羽阳起身走到桌旁,仍旧追着他的目光,说,“我现在就去找父王,他若不答应,我便赖在叶归殿门口不走了,让臣民都看看,父王这样的明君是怎么苛待唯一的女儿的!”
泠天本想避开她的目光,可她却绕了过来,似乎在追问他到底愿不愿意从此以后寸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边。
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她若是一直这样爱着他,以后要如何是好?他们注定不能有结局,泠天知道,两人分别就是最好的选择,她还小,久不见了自然会忘记自己。对于羽阳而言,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躲在遥远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她。
可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真的是这样吗?心中的期望,真的是远离她吗?他倾听着内心的呐喊,那个声音是那么的坚定,那样的强烈,告诉他,羽阳需要他,需要他陪伴左右,而他心中唯一的愿望,就是在她的身边,守护她,直到停止呼吸。
羽阳看着他,严肃的神情一点点淡去,化为了哀伤的祈求,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嘴上却仍是那样的倔强与高傲:“你若觉得这差事不错,我……就去告诉父王。”
泠天没有看着羽阳,而是低下了头,只有这样才能隐藏起对她的歉意。他不喜欢这样自私的自己,拿着守护储君的借口,做出对于万亭而言十分危险的一个承诺。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这般庸懦的男人,他的内心充斥着一个想法,一个他无法抗拒的欲望——他希望,羽阳能永远永远,永远只爱着他一个人。
他问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可真的爱上了她,他才明白,原来爱本就是那些不可自抑的欲望交叠,将人变得自私。
“听起来不错,我勉强答应了。”他抬头看向羽阳,露出一丝并不干脆的笑容。
听到他答应了,羽阳的眼眶再兜不住那些本来就在打转着的泪水,忙背过身去,擦掉眼泪,匆匆忙忙地要往门外跑去,边说:“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王!”
“等……”泠天起身刚要拦她,却见门外不远处,星哲正站在廊道上,与羽阳对视之后,又抬头看向了屋内的泠天,泠天避开了他的目光,收好桌上的书册,走向了他们。
“星哲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瑞安城了?”羽阳问他。
“我……我刚到,有要事通知你们,一时间找不到芳玉,就自己过来了。”星哲露出一些笑容,却仍是看得出他的不自然。
可羽阳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即使星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也觉得乐于与星哲分享,不过听他这么说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她便先问:“发生了什么?”
星哲看向走到羽阳身后的泠天,再看向羽阳,说:“利司王子准备启程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泠天忙上前急问:“姐呢?她也要走?”
“不,只有王子和他的随从,快些到安礼楼门外吧,夫人不在,我得到消息赶回来,勉强赶上。”星哲边说着,边往楼下赶去,“苏罗伊卡不想让我们提前准备,故意选了这个时间。”
羽阳加紧步子赶去,没想到星哲走起路来这么快,正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能撑得住时,泠天加快步子跟上了他,拉住了他的手臂,对羽阳说:“照顾好大哥,让他慢些走,我先过去。”
说完,泠天小跑着下楼了,羽阳忙看向星哲,他果然已经面色发白,羽阳忙扶住他,着急地问:“你还好吗,星哲大哥?”
星哲仍往前走去,只是不再那样快步走着,他安慰道:“无碍,只是刚刚跑着上楼,有些喘不过气。”
“星哲大哥大可让人上来通知我们,何必……”
星哲摇了摇头,说:“昱阁的规矩,除了芳玉,外人谁都不许进来。”
“规矩是死的,你就算真的让人过来,泠天怎么会怪罪?”
“他自然不会怪罪,可规矩就是界限,越过了界限,便也接近了危险。这里是昱阁,是只属于泠天的地方,泠天只在这昱阁才能有片刻的轻松,只有泠天信任的人才能来此。若是一次两次破坏了规矩,下一次让怀有歹意的人混了进来,泠天毫无防备,遭遇了危险,怎么办?”
“……”羽阳这才发现,她似乎总是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可虽然理解了星哲亲自过来的理由,仍是十分担心他的身体,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扶着他。
当两人走出昱阁时,几辆车子正在通过昱阁门前,那正是利司王子与苏罗伊卡的仆从们。
“没赶上么……”星哲望着远去的车队,责怪起自己。
羽阳忙看向不远处的安礼楼前,说:“长沁公主和泠天在那,我们过去看看。”
星哲已经好些了,加紧步子朝着安礼楼前走去,远远地就看到长沁面色沉重地与泠天说着什么。
“长沁。”星哲唤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来,看他脸色不是很好,忙问:“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
“我不要紧,王子殿下为什么突然启程回去了?”
“哎……”长沁叹了口气,说,“苏罗伊卡国王突发疾病,他需要即刻启程回国,日夜兼程赶回去。他说,没有办法等母亲回来亲自辞行了。我的身子不适合长途奔波,他让我就在瑞安城养胎,不必回去。”
星哲手头的消息却不是如此说的,可长沁的话自然也有一定的踪迹可巡,他被这些说法弄得不知真假,只能不再追问,安慰长沁道:“不用太担心,王子殿下定能处理好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长沁仍是满脸的担忧神色,似乎并不能放心,泠天见她不太舒服的样子,说:“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姐。”
长沁点了点头,与羽阳行简礼后,跟着泠天往她的住所而去。泠天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汗水,有些担心,却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两人走出一段路后,长沁压低了声音对泠天说:“不必管我,我自己回去,你快派人跟进他们,务必保证一路送他们到边界关口。”
“姐?”泠天没想到,长沁居然会对利司有这样的防备。
“快去,瑞安城里还有很多眼线,我还不能放松,只能交给你了。”
话毕,长沁松开了泠天的手,快步离开了。泠天也没空多想,按着长沁的要求,穿过树林避开眼线,溜进随意一处房子内,电话了浊立军,命人快去跟上利司王子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