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立城西郊的公路上,好不容易才刚刚跟上利司王子车队的浊立军潜行精锐不得不停下了车子。
“啧……被发现了吗,怎么进了密林小路?”其中一个士兵不悦地敲了下车门,“我们明明很小心了!”
负责开车的那士兵长出一口气,说:“倒不是我们不小心,我看,他们早就知道会有人跟着他们。放心吧,一共三十五个小队从不同的地方出发看着他们,怎么也跑不脱。”
话毕,那士兵调转了车头,想赶到密林尽头的小路出口去,再次跟上他们的队伍。
利司王子的车队开进小路之后,用缓慢的车速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停在了一个三岔路口。此时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打开了利司王子的车门,坐在了利司王子的身边。
“殿下,玫茵来迟了。”女人刚坐进车子,即刻端正自己的姿态,行苏罗伊卡礼,用苏罗伊卡语对利司说道。
车队继续前进,似乎停车只是为了接上这个女人。车内的利司王子没急着让她免礼,而是上下打量着她的装束——她穿着万亭平民们最近流行的修身短裙,像这样露出大片肌肤的衣着在苏罗伊卡是见不到的。
“我可曾允许过你如此打扮?”利司王子轻笑一声,语气虽然轻松,却仍是把那女子吓得连忙认罪:“请殿下恕罪!今日的任务是和女伴潜入夜场,这些衣服是女伴给我换上的,若殿下不喜,玫茵现在就换上我们的衣服!”
“在这里换么?”利司王子还是笑着。
女子听出了利司的意思,她抬起头看了看利司,又再次低下了头,道:“请王子殿下不要取笑玫茵……”
此时,前座的仆从递来了利司的披风,利司接过,将披风披在了女子的身上,女子忙裹住了披风,再次道歉:“玫茵给殿下添麻烦了。”
“不怪你,你也有你的任务,阿雁如何了?”
“已经处理干净了,没人发现,殿下放心。只是有些可惜,殿下又损失了一个‘眼’……”
“无妨,岚雪已死,阿雁这个‘眼’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可是此次刺杀失败……”
“此次若只是刺杀失败就算了,只要我在浊立,以后多的是机会杀了她,只是没曾想还是被父王发现了,我们才会如此匆忙离开浊立。”
玫茵知道利司心情不好,不敢多嘴,只是问他:“陛下……知道了多少?”
“什么都知道了,呵……我都不知道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我们的人……”利司无奈地笑着,却也更是佩服他的父王了,“不过十数年,父王竟能策反如此之多的万亭人,看来此次我们定能拿下万亭,成为真正的大陆之主。”
“这是自然,只是王妃她和肚子里的小王子,他们……”
利司打断了她的话:“那样肮脏的血脉,我从未想要。”
玫茵并不认可利司的话,心中也早已反感苏罗伊卡王室的做法,却也不得不顺从,她低头沉默了片刻,犹豫着开口问:“那……几位伴妃的孩子们,殿下可有满意的血脉?”
提到这个问题,利司思考着,像思考着衣柜里的衣服更喜欢哪一件一般,说:“第五子不错,金色的头发更像我,第五子的母亲也更好看些。”
“是……第五子……是好看。”玫茵顺着他的话应着,心中却觉得这是再荒谬不过的事了,利司王子不也是和那些孩子一样,因为一头金发才被他的父王选中,得以成为王储的么?
车队开出了密林,朝着西方而去,他们还需七日才能到达大陆的最西端,回到苏罗伊卡国国都——捷那。
此时的瑞安城安礼楼大厅,星哲的亲信附耳告知他泠天已经与澜海汇合,正在等待前方监视队伍的消息。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坐在星哲对面的羽阳听不到两人的计划,只等亲信退下后,小声询问星哲:“现在……怎么办?”
星哲思索了一番,对她说:“你不是有话要与陛下说么?”
羽阳一笑,道:“星哲大哥果然是听到了。嗯,我要去求陛下让我留在瑞安城里。”
看着她的笑容,星哲很想问她,她是不想离开瑞安城,还是不愿离开泠天。但有些话此时不方便说,即使没有其他人在,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的心里还没有答案——泠天错了吗?
作为哥哥,他很欣慰泠天拥有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不觉得泠天有任何错。可作为际氏一族的重要一员,作为万亭国的财税大臣,他无法反驳,泠天非常错误地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星哲也笑了笑,起身说:“那走吧,我也需要亲自向陛下报告今天的事,我们一起去矢雨城。”
“嗯!”
两人出了安礼楼的大门,坐上了早已经安排好的车子,路上,星哲不时观察着羽阳的反应,却见她并无晕车的迹象,心中更加确定了他所听到的那段对话的意义。
在大多数认识泠天的人眼里,泠天是个感情淡漠的人,从小到大都不善言辞,眼中只有书,生活单调,每日所做之事毫无意外。可就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星哲从泠天的眼中看到了许多他不曾见过的情绪,他的笑容变得更快乐了,他的脸上多了愁容,也多了兴奋,眼神中多了灵动和对生命的期待,他好像,真正变成一个鲜活的人了。
给予他这一切的,正是那个他最不应该爱上的人。
星哲明白,他再了解不过爱上一个人的意义,可即使如此,在他看来,这样的爱在万千子民的幸福之下,不值一提。
此时,他想清楚了,在这份爱失控之前,如果他还在人世,他必定会阻止悲剧的发生。
坐在一旁的羽阳发现星哲一直看着自己,微笑着问他:“星哲大哥怎么一直看着我?”
星哲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瑞安城要接待你长住,上下都有压力。”
“不是和以前一样么?”羽阳开起了玩笑道,“我吃得也不多,星哲大哥可不要嫌弃我。”
星哲也笑了起来,暂且不想那些烦心的事,他相信羽阳,也相信泠天,他们都是把苍生放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人,就让他们拥有这沉重职责之下唯一的私心吧。
两人乘坐的车子来到了心胜宫前,下了车穿过两道殿门,远远就看到了刚准备走进屋内的夜风。那日过后,夜风再没有见过羽阳了,见她与星哲同时来到心胜宫,知道他们大概有要事禀报。他停下脚步,单膝跪下行礼,端正恭敬地问候道:“拜见公主殿下。”
羽阳有些不习惯,她看了看身旁的星哲才回过头来拘谨地回复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殿下。”
夜风起身后,星哲仍是站在羽阳一步之后的距离,询问夜风:“陛下此时可在休息?”
“早些时候午睡刚醒,这就为星哲大人与殿下通传。”
话毕,他身旁的御卫便得令要进屋通传,羽阳忙拦住了他:“等一下,星哲大人有要事,请先为星哲大人通传,我稍后再去。”
“是。”
御卫得令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回到了三人面前,请走了星哲,随后退至了一旁,屋前便只剩下羽阳与夜风,看着彼此,却半天没有说话。
夜风不敢直视羽阳,低下了头,再一次行了大礼,对羽阳说:“我的妹妹,圣女伏芝夜莺,这次多亏殿下出手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殿下的恩情,伏芝家无以回报……”
自羽阳明白自己的身份,留给他那封信后,两人似乎回到了陌生人般的距离,可羽阳心中却不曾真的将他拒之门外,她只是希望,能够认识那个真正的伏芝夜风,而不是那个为了家族,为了职责伪装出来的他。
羽阳没有下令让他起身,她觉得这样的对话不像朋友。她蹲了下来,双手抱在了膝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夜风那吃惊又不知所措的样子,问:“你不嫌我鲁莽吗?当时的我又没有灵力,大概率是送死的,若不是母后对我的保护,我早就和圣女大人一起被她所敬爱的神带走了。”
“怎么会……若不是殿下的勇气,只怕我就要失去重要的家人了……”夜风埋下了头,他不敢看羽阳,那样好的笑容会衬得当日的他更是不该。
“勇气?”羽阳摆摆手,笑声像银铃一般,“我也没想那么多,还好,圣女大人无事。对了,我听说圣女大人要在神殿祈祷七日,她还好吗?”
夜风抬起头来,却也不敢多看她几眼,她这么蹲在面前说着亲切的话,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维持着礼仪,回答道:“莺莺……她坚持要在伯曼神殿祈祷,需要过几日才能亲自向殿下道谢,还请殿下见谅……至于她的身体,她硬撑着,也不肯御医去看,夜空也受伤在家休养……”
“夜空受伤了?!”羽阳很是紧张,抓住了夜风的手臂,急问,“她怎么受伤了?怎么回事,我……怎么没人告诉我。是那日殿上被波及了吗?还是……”
夜风愣住了,他没想到羽阳竟是如此着急夜空的情况,更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触碰,他望着她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见他不说话,羽阳更急了,站起身来,顺便也拉着他起了身,仍是抓着他的手臂,追问道:“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那日……泉既清重伤,是夜空这个傻孩子耗尽水灵力救了她。水灵力耗尽十分危险,伤及脏器,以后便再也恢复不了了。幸而……”说到允深,夜风有些犹豫,允深救她的事是他多方打听推测的结论,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便改口道,“幸而有几人一起为她输入了水灵力,这才让她脱离了危险,只是身体仍是虚弱,还要再静养一段时间。”
“怎么会如此……”羽阳仍很着急,想了想说,“等等我与父王说完瑞安城的事情,你带我去看看夜空吧!”
“瑞安城?”夜风问她。
羽阳刚想解释,屋门突然开了,国王贺武与星哲一同走了出来,羽阳与夜风忙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