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从矢雨城赶来的庆宁夫人,慌乱地赶着脚步下了车,走向了这座已经被浊立军完全接管的平民医院。
庆宁夫人一边赶路,一边询问迎上来的浊立军军官:“澜海到了吗?”
“司令已经在统筹医院内外及数百米内的布防了。”军官回答。
“刺客的线索如何?”
“已经按照公主殿下的说法去寻,可眼下尚无任何线索,倒是殿下追击那刺客时,刺客幻出的石块被惊雷砸碎,落在了居民的房子上,浊立军已经去善后了,所幸没有伤到人。”
庆宁叹了口气,此时她已经走进了医院的大厅,她环顾四周,交代道:“不要再惊扰平民了,传令下去,人人严守军纪,决不可影响其他在医院里的平民。”
“是。”
军官退下,另外几人迎上了庆宁夫人,带着她快步走到了三楼的手术室外,她赶到时,羽阳正在手术室门外坐着,一身衣裳满是血渍,她急忙上前,还未开口,羽阳便先告诉她:“我无事,这些……都是泠天为了保护我,受的伤……”
一想到她心爱的四子流了那么多血,她的心都揪了起来,但她仍是松了口气,说:“还好,你无碍……”
“可是……夫人……都是我不好,夜风和泠天才会受伤……”羽阳的话语里仍是十分内疚。
提到了夜风,夫人忙起身询问身边的官员:“夜风如何?”
“回禀夫人,夜风大人手臂和手指都有脱臼,胸肋骨也断了两根,御医刚刚赶来,正在为他救治。”
“怎么会伤成这样?”夫人惊讶地问。
“夫人……是我弄伤夜风的。”羽阳说。
庆宁夫人越听越糊涂了,她坐到了羽阳身边,眉头紧锁,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泠天,夜风,三人都是一等一的强大,怎么会弄成这样?还有泠天,他怎么会在那边?”
羽阳摇了摇头,艰难地回忆道:“夜风……和当年的母后一样被控制住了,将我紧紧抱住,似乎是想将我定在原地,有人准备用那不知道叫什么的武器从远处刺杀我,我知道危险,想用灵术之气震开夜风,没想到夜风非但没有松手,还被我弄伤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泠天会在这里,我只知道……当时的我动弹不得,如果不是泠天为我挡下,我恐怕已经死了……”
“他们说你去追击了那刺杀你的人,那人长什么样你看到了吗?”
羽阳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只看到那人是个男的,他一身常服,戴着帽子,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但……他懂得灵术,我很肯定。那不是巫术,是灵术。”
“如果懂得灵术,那必定是万亭国人,可……”
夫人刚要多说些什么,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两名医生朝庆宁夫人与羽阳走来,准备先行大礼,被庆宁夫人拦住了,急忙询问:“泠天如何?”
其中一名医生回答:“回禀夫人,泠天大人的手术是我做的,事出紧急,医院里只有我一人了解贵族的身体结构,只能临危受命,用粗鄙的医术救治尊贵的泠天大人,还请夫人降罪。”
说到这里,他从一旁的护士手中接过一个小铁盘,里面放着两个已经洗净了的锃亮圆润小金属块,递给夫人说:“这就是穿透进泠天大人身体的东西,一共有两个,一处在腹部,还好没有打到重要的内脏,另一处在手臂,恕小民才疏学浅,书上说贵族们有水灵力治愈身体,伤口会渐渐自己愈合,恢复,可泠天大人似乎没有这样的能力,这……难道是我记错了?”
庆宁夫人叹了口气,说:“不是你记错,泠天天生只有火灵力,其他的灵力通过修炼增长了一些,却也只在体外罢了,他的身体无法留存水灵力,只能如流水般经过,他不仅天然没有自愈的能力,就算被人用水灵力救助,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啊,那……”
“无碍,我来照看他,水灵力虽然对他效果不佳,但总归有一点用处。”夫人微微颔首,对那医生致以谢意,道,“今日若非你在,泠天怕是凶多吉少。”
医生忙要阻止夫人的谢礼,慌乱不已,只能频频躬身回礼。
随后,泠天被送到刚刚收拾好的病房,将他小心放于床上,众人退下后,夫人便要坐到一旁为泠天输入水灵力,羽阳阻止了夫人,说:“还是我来吧,夫人。”
夫人惊讶地看了看羽阳,说:“保护你是他的职责,你不要有负担,羽阳,快去换一身衣裳,好好休息吧。”
“可是……”羽阳知道再多说些什么歉意之类的话,夫人更不会答应,她转念一想,撒谎道,“可是大祭司教我的治愈灵术,我还没能练习,泠天现在的情况正好适合,能不能……”
夫人愣了下,点了点头,让出了泠天身旁的位置,让羽阳坐下。
羽阳紧紧握住了泠天的手,闭上眼睛,按着大祭司所教的方法,一点点追寻着他身上结构断裂的地方,静下心来,全心全意地细细为他修补着。
治愈灵术需要专注的思维,夫人怕吵到羽阳,便离开了泠天的病房,关上了门,并下令让人守着,谁都不许打扰,随后她赶去了夜风那边,查看他的情况如何。
泠天刚刚被施了麻醉剂,此刻还没有任何的意识,若他只是昏睡,定能在睡梦中感觉到羽阳那细腻的灵术痕迹。她珍惜地、全心全意地为他治愈着身上的损伤,心中没有任何的杂念,唯一的念头是他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好起来。
可泠天完全没有贵族所拥有的自愈能力,缓慢地修复自己,不管羽阳再怎么用心总有无法修补的地方,努力了许久之后有些损伤仍无法填补,无奈,她只能睁开眼睛,停下治愈灵术。
她握住他的手,继续为他注入水灵力,希望能让他短暂地进行身体的自我修复,可他那样特殊的灵力构成,注定了再强大的水灵力进入也不过是石沉大海,即使如此,羽阳仍毫不吝啬地为他注入水灵力。
他那宽大的手掌还是那样,粗糙的厚茧,暖暖的温度,可此时的他却不能给予她回应的力量。
“泠天……”
羽阳抬头看向了泠天,可能是流了太多的血,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显得毫无血色,她回想起刚刚的情景,在她发觉身后充满危机的那一刻,是泠天的气息渐渐地靠近,给予她一瞬间的安心,他明明直面那致命的威胁,却本能地只想保护她。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用自己的一切深深爱着她,包括作为一个人最为珍贵的生命。
“泠天……泠天……”
羽阳握着他的手,闭着眼睛,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为他注入她那如深海澎湃的水灵力,可越是感觉到身体里那深不见底的灵力,她越是自责,明明自己如此强大却不能将这些力量用好,才会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保护。
她终于明白,不是拥有了力量就能拥有一切,如果不能支配这些力量,她不过是一个会呼吸的容器,她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保护不了。
此时,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允深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泠天的病房门前,在此守护的浊立军忙将他拦下:“允深大人,殿下正在为泠天大人施展治愈灵术,夫人有命,任何人不许惊扰殿下。”
允深大喘着气,扶正跑歪了的眼镜,停车后便全力跑来的他此时并不想管任何人,他只要他的弟弟泠天平安,他瞪向士兵,愤怒地压低声音说 :“她懂什么?一个学灵术才几个月的人,泠天不就是因为她才受伤的?!”
“允深大人……您……”
“让开!”允深推开了士兵,开门走进了房间,进门便见到了握着泠天的手坐在床边为他输入水灵力的羽阳。
他并不管羽阳,径直走到泠天身边,简单查看一番,见他没有伤到致命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扬起头来,愤怒地看着羽阳,斥道:“你与夜风约会便罢了,为何还要拖着他做护卫?你嫌他不够伤心吗?”
羽阳吃了一惊,她面带疑惑地抬起头来,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问他:“为什么说,他伤心?”
“不要跟我在这里装糊涂,他喜欢你,把你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可你回报他的是什么?”允深怒视着羽阳,尽管她的目光中带着心疼泠天的泪光,他仍是那般强硬。
羽阳低下了头,原来允深一直知道泠天喜欢她的事,她猜想,或许这是允深厌恶她的原因之一,她低声问:“是……泠天告诉你,他的心意么……”
“呵?”允深冷笑一声,他走到羽阳身边,仍是怒视着埋头的羽阳,道,“在你看来,他会随意告诉他人他的心意?”
“……”羽阳不言语,如果允深厌恶自己,泠天自然不可能告诉允深,此时的她不想为自己辩解,或许被允深骂一骂,她的心里会好受一点。
“泠天对你的在意谁都看得出来。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你们不会有结果,我也不要求你对泠天回报,我只拜托你,你能不能离泠天远一点?呵,灵力强大?泠天负伤,夜风也尚在昏迷,身上还骨折脱臼,你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还妄想保护万亭千万子民?!”
允深话音刚落,刚刚才赶到的星哲开门走了进来,阻止允深道:“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