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星哲的声音,允深与羽阳一同看向了门边,只见星哲面容严肃,在门边伫立着,与允深对视,久久并不说话,仅是眼神中就有十足的训斥之意,不必开口,允深便知他要说些什么。
羽阳仍是一直握着泠天的手为他输入水灵力,埋头望着泠天的手,说:“星哲大哥,允深说得没错,我连泠天都不能保护……怎么保护万亭子民。”
星哲仍是责备地看着允深,对羽阳说:“来日方长,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羽阳。今日之事,你们三人面对的或许就是这一切阴谋背后的策划者,这样的结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泠天是你的御卫,这是他应该做的。”
星哲话音刚落,允深立即不屑地说:“应该?泠天好好做着陛下的近卫,是她硬要霸占夜风和泠天,才会害得他们两人今日躺在这医院里!”
“际允深!”星哲喝止了允深,“马上离开这里,在你想清楚之前,你不要来见我!”
“……”允深不再说话,他扭头狠狠地看着羽阳,满腹愤恨,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待允深走了,星哲默默关上了房门,走到羽阳身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看着羽阳手中的湛蓝幽光,安慰她:“允深的话,不要当真。”
羽阳缓缓摇了摇头,她望着泠天那苍白的面庞,久久之后才低声说道:“星哲大哥,我应该要怎么做,才能快点,再快点……快点支配我所拥有的力量……”
她心里的痛苦星哲再理解不过,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能真正获得。这样眼睁睁看着爱的人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差点丧命的痛苦,不亚于自己受伤躺在床上。
“想要支配力量,就要先明白你拥有多少力量。人的想象力受限于自身的经历,你平安度过了二十年毫无灵力、也无需保护什么的日子,你接触灵力不过数月时间,你对灵力的想象还只是沧海一粟……”
望着手中幽蓝的光芒,羽阳一声叹息,仍是压低着声音,缓缓说到:“是……我连灵力是什么都只知皮毛,怎么能发挥好灵力的力量……母后擅长的空间灵术,乃是杂糅六类灵力而得,听父王说,苍月公爵大人可以声穿万里,便是靠强大的风灵术做到的。庆宁夫人更是有数不清的奇思妙想,这些都是依赖于夫人对灵力的独特见解。大祭司一直对我说,灵力便是自然之力,是造就世间一切存在的力量,所以灵力无所不能。可我……我……”
想到自己的无能,羽阳的心中更是失落。
“羽阳,有时候,你缺的只是相信自己罢了。”
星哲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在那一瞬间暂时止住了她妄自菲薄的心情,她抬起头来,问他:“相信……自己?”
星哲那样温暖的笑容,仿佛让这句话有了加倍的信服力,他确信地点了下头,对羽阳说:“嗯,相信你自己。你拥有的是神之力,这样的力量可以创造世间的一切,规则由你决定,日月亦可听你之命颠倒。羽阳,这就是诺嘉先祖留下的,绝对强大的神血之力。”
只要相信自己,就能做到么?——这句话对于她而言,振聋发聩。
她曾经身受重伤,心中的信念要她毫发无损,她便真的毫发无损,这必然不是巧合。羽阳突然醒悟,原来她似乎完全没有明白,她一直都拥有支配强大力量的能力。
“我……我不该在此自怨自艾,星哲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星哲突然发现泠天的脸色似乎好了很多,他看向羽阳的手边,果然,此时的羽阳给予泠天的水灵力比刚刚的力量更加纯净,更加强大。
他再次看向羽阳,发现她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对泠天的治愈中去了,他便悄悄从她身后离开了房间,关上了房门,再次交代过门外的浊立军务必看顾好房门,随后朝着走廊那头的楼梯走去。
这家平民医院有一些年的历史了,就算是这座新盖的楼房也已二十余年没有整修过,比起贵族所用三年一修的奢侈,星哲望着这些陈旧的设施,心中满是愧疚。浊立城中心尚且如此,远一些的地方呢?
他一声叹息,继续往前走去,可走到转弯处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迅速掠过的女人身影,直觉告诉他,那个身影似乎不太对劲。他略一思考,跟上身影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到走廊尽头,侧过头一看,这次他看得更真切了,那是个身着短衣常服的长发女人,似乎特地往浊立军所照看不到的偏僻地方而去。
虽担心是陷阱,但星哲仍放不下心,继续朝那身影处赶去,可仅仅又快步走了半截走廊的距离,他突然胸口一疼,停在了原地,不得不靠坐在一旁无人的铁椅上才得以缓解。
“大人?!大人!”过了一段时间,路过的浊立军发现了身体不适的星哲,忙上前询问他的状态,他想让浊立军前去追查那身影的情况,可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作罢,缓了一会儿说:“无妨,不必担心。”
此时在医院楼下的病房里,夜风终于醒转了,刚睁眼见到的便是用灵术为他治愈伤势的父亲伏芝苍月,以及在他身边坐着的庆宁夫人。
“风儿,你醒了?”苍月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笑容,问。
夜风急忙要起身,被苍月按住了,说:“先别动,我还在为你复原肋骨。”
夜风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刚刚不是正在为羽阳戴上项链么,怎么会躺在床上?他环顾四周,看墙上那陈旧的医院标识,和身上传来的痛觉,他疑惑地问:“医院?我怎么会在……”
“夜风,先不要想这么多,等苍月大概为你治好身上的伤,我们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庆宁夫人说。
“夫人,可我……”
夜风还想再问些什么,苍月打断了他,温柔地命道:“不许说话了,风儿。”
“……”夜风不得不沉默,他发觉手腕处传来刀割过的疼痛,望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只见手上有割伤愈合的痕迹,他的心中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地扭过头看向正被父亲握住的右手,果然,右手手腕上也有一样的环状割伤。
夜风的心下凉了半截,他知道,他被那歹人控制了,他顾不得父亲的命令,着急地问:“羽阳呢,她在哪?她如何?!”
“她无碍,你不必担心。”庆宁夫人回答。
“无碍?可……”夜风犹豫片刻,说,“可……我不是像纺烟王后一样被控制住了么?她当时就在我的近旁,她……”
苍月一声叹息,说:“泠天为羽阳挡下了攻击,腹部和手臂受伤,刚完成手术,此时正在楼上。”
“……”夜风沉默了,虽然羽阳毫发无损值得高兴,可泠天却因为他受了伤,他心中满是愧疚。
庆宁夫人安慰道:“先不想那些,你好好养伤才最重要,夜风,你可不能倒下,你要知道,羽阳还需要你。”
“可我……”此时,夜风想起那一队因为被种了红色印记不得不离开矢雨城的浊立军士兵,他低声询问,“可我被控制过……我……我是不是再也无法守在羽阳身边了……”
苍月对他说:“这件事我刚刚与夫人聊过了,她告诉我,当年她为纺烟检查过身上,没有你们说的红色印记。”
“没有印记?”夜风再次确认。
庆宁点了点头,说:“嗯。我很确定,纺烟身上没有印记。当年她被大祭司救下,和你一样晕了过去,之后也再也没被控制过。我和苍月猜想,红色印记会在结束控制之后逐渐消失,这样的操控无法重复,你放心吧。”
“你无需担心,以后,你还是与平常人一样。”苍月紧接着对他说,希望他能安心。
听到这样的消息,夜风仿佛放下了千斤的重担,只要能守护在羽阳的身边,其他的都无所谓了。当他放松下来,这才感受到身上的疼痛,以及从父亲手心里源源不断涌入的治愈之力。他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等夜风睡熟后,庆宁夫人才压低声音对苍月说:“难为两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要受这样的苦楚。”
苍月同样压低了声音,可仍是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心疼:“我常年在外,风儿与空儿成长的日子里,我除了从远方寄来严厉的命令之外,再无其他的关怀……他们懂事,是不得已的懂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亏欠他们太多……”
庆宁明白苍月的心情,她虽然就在孩子们的近旁,却也仍是不得已对他们严厉再三,若是可以,她也想同这世间的大多数母亲一般,给予她的孩子们百般关爱,可她不能如此——她的孩子们,是万亭的希望。
她宽慰苍月道:“你受大祭司所托,沿国境线设下灵石,以再造不被云若宫四块灵石所困的护国结界,这件事关乎万亭存亡,你也是不得已才会离开,奔波在万亭最偏远的地方……若要说谁有错,错的应是我和陛下,是我们没有替你照看好夜空和夜风。”
苍月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一次回到浊立,我也休息了几个月的时间,是时候该走了……”
“可是……”庆宁有些担心,“你的灵力还没能恢复完全,要这么急着走么?”
“嗯,灵石只有头尾相连,才能形成结界,就差十五个了。”
“十五个……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苍月笑了笑,并不回答庆宁的提问,也不再言语,只是久久望着夜风那样微微蹙眉睡去的模样,从手心处传递力量,补上他欠下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