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殿侧殿,羽阳与贺武庆宁等人正忙碌着浊立城的恢复之事,突然,一军官脚步慌忙地出现在了殿外,进殿便跪地喊道:“澜海司令从赤域军中来电,说……说……大将军就是叛变之人,就是萨勒森本人,苍月公爵大人早察觉此事,想将他引入军中捕获,可惜让他跑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羽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庆宁忙问:“你确定是澜海亲口说的?”
“是!夜空少校亲自接的电话,澜海司令此时已经和苍月公爵大人汇合,正在努力追捕大将军姬尘望!”
贺武坐了下来,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思考着,可想了半天仍是觉得不对,喃喃低声念着:“不可能……”
庆宁更是不能接受,大将军姬尘望是她丈夫际靖凯最信任的人,怀疑任何人,她也绝不可能怀疑到大将军的头上,她忙问羽阳:“你与萨勒森交手的时候,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羽阳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是大将军,大将军那样高大,若是他,我必然是第一次交手时一下就能认出。”
那报信的人说:“可……这是澜海司令亲自说的。这……”
庆宁上前对军官说:“你先退下吧。”
“是。”
殿内只剩下三人,羽阳看向了贺武,此时她决定说出自己的猜测,她走到殿中央,行了大礼,对贺武说:“父王,请恕羽阳无礼。”
“本王知道,你一直有想法,却不敢说,对吗?说吧,都这个时候了。”
羽阳深吸一口气,大胆开口道:“萨勒森不是大将军,绝对不是。”
“那会是谁?”
“……苍月族长。”
“不可能!”庆宁激动地喊道,“绝对不可能!苍月是个为了万亭连命都不要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他都已经为万亭死过一次了,我们怎么可以怀疑他?!”
“庆宁。”贺武喊住了很是激动的庆宁,看向了疑惑的羽阳,对她说,“苍月……的确是为了万亭死过一次的人了,十多年前,他在边境与萨勒森交战,被萨勒森重伤,生命垂危,只剩下一口气,危机之时,是你爷爷用巫术将他救活,他虽然活了下来,却也永远只能用着当时的躯体,所以无论过了多少年,你怎么看他,他都是三十多岁的模样。”
“是!绝不可能,绝不可能!父亲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他救活,他绝不可能是萨勒森!”
听到这里,羽阳明白了,庆宁夫人心中非常在意她的养父慕衍王夫,苍月的性命是慕衍王夫牺牲了很大的代价救活的,加之苍月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友,她才会如此激动,不肯相信。
但羽阳必须说出她的判断,她不能让这两人对苍月的感情掩盖了可能的真相,她提声说:“可父王和夫人有没有想过,萨勒森当年与苍月族长交战过,若是那时他便已经用木偶之术成为了苍月族长呢?”
“不可能!”庆宁仍是激动地否认着。
“是啊。”贺武对羽阳说,“羽阳,萨勒森是苏罗伊卡人,他若真的占用了苍月的身体,为何他能说着这么流利的万亭话?况且,他又怎么知道我们儿时的事情?有一些儿时的小事,只有我们知道的小事他都知道,他必然不是萨勒森。”
“那大将军呢?”羽阳又问,“大将军不也如此么?”
叶归殿的偏殿陷入了沉默,可无论如何,贺武和庆宁不可能就这么认同他们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是敌国国王的猜测,这太荒谬了。
贺武叹了口气,说:“羽阳,你一定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浊立城区的事情就由本王和庆宁来操心吧。”
羽阳知道,此时无法让他们相信她的猜测,她只得默默行了礼,离开了叶归殿的偏殿,她刚走出没有几步,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喊住了她:“你也觉得是苍月,对吗?”
她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站着的允深。她停下了脚步,看向允深,点了点头。
允深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没想到,你这副无用的样子,也能偶尔和本少爷有一样的看法。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急?陛下和夫人不可能相信你的,你何必多此一举,说这些话。”
“为什么不可能相信?”羽阳问。
“你有最好的朋友吗?”允深反问她。
羽阳想起了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点了点头,说:“嗯,她叫舒喻,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那么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告诉你,那个舒喻不是你认识的舒喻,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接近你的目的就是杀了你,你信么?”
“不可能!”羽阳想都没想,激动地反驳道,可当她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庆宁夫人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原来……原来要承认挚友的背叛……这么难……”
见羽阳终于明白,允深再次一声轻哼,语气却比刚刚友善了几分:“你还不算无可救药的蠢,明白了就好。听好了诺嘉羽阳,我很担心澜海,澜海说不定已经被苍月押作人质,我们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羽阳看向了允深,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现在出发,去青墨青州,调动青墨军,随时准备去救,你是臻家的外孙女,只要你出面,夕华军也不是不能调动,但夕华军轻易动不得,结界此时已经变成了三角,露出的部分对接着虎视眈眈的蛮国戈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调动,明白么?”
“嗯,我明白,三哥,青墨军就交给你了……”
“……”允深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羽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到允深提起的结界,羽阳望向了不远处的云若宫——只有结界修复,这一场战争才能真正迎来终点,可到底要怎么做?
每一次当她想要用自己的灵力修复灵石时,大祭司所喊着的“万万不可”便会像是咒语一般在她脑中回荡。
为何不可?她不知道,一想到大祭司是为了救她才会如此,她的心中又冒出了种种自责。
这一日的夜深,在行苇村观察了两天却毫无收获的施延决定冒险到高塔上一探究竟,趁着凌晨的夜色,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他绕过了卫兵来到了行苇村高塔的最上层,看守在此的士兵果然如他所料正睡得鼾声连连,他毫不费力地从那士兵身边拿走了望远镜,趁着今日满月的月光观察着远处的情况,然而,大漠上还是一样寂静,银色的月光倾斜而下,照在沙丘上,呈现着银灰色的光泽,仍然是平日里那种毫无生机的模样。
不能再等了——施延决定,无论如何必须先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况。
他小心翼翼绕下了高塔,躲过偷懒的卫兵,来到了那唯一一处有电话的房间,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这个房间里居然仍是灯火通明,屋内有两三个人的样子,正在说着什么。
施延小心挪动到了墙角,背紧紧贴着那碎石块搭成的粗糙矮墙,竖起了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在说话的似乎是行苇村驻军的营长,语气里有着戏谑的自信,对身边的人说:“这回那些蠢蛋王族就知道了,我赤域人不是好惹的!呸,那什么诺嘉庆宁,区区一个养来生孩子的下作坯子,牲畜一般的女人,居然还敢盗取际氏一族的族长之位,那臻氏更是无可救药,什么第一大家族,现如今看啊,不过是个老不死的把持着的破庙罢了!”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接着说到:“要我说啊,等过段时间,咱族长大人夺下了万亭江山,我们赤域人总算能扬眉吐气了!听说青墨到处都是好山好水,那夕华更是美女如云,也该是我们享福的时候!”
营长不屑地说:“你没骨气久了,站都站不起来了吗?!我们可是要入住那矢雨城的,上头可说了,等起义成功,咱们一个个都是身居要职的大官!嘿,区区夕华和青墨的破地方可收买不了我,我得在浊立买上一栋豪华的房子,带我一家子做人上人去!”
话毕,众人笑了起来,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其中一人赶紧提示:“欸!都小声点,咱们行苇村是进了老鼠的!别忘了那个夕华来的外乡人。”
施延听到他们提到了自己,顿时慌乱,不小心蹭掉了后背上没有被泥黏牢的石块,落在了地上,弄出了响动。
“嘘!”
只听屋内一声提示,随后便是极致的安静。施延知道,他被发现了,他仔细听着背后的动静,准备在合适的时机起身逃离。
“站住!”屋内的人从窗边跳了出来,正要抓住施延,施延却是一个前滚翻躲开了两人的夹击,反而让那两人撞在了一起,额头敲上了额头,碰出了生生的脆响及两人的惨叫。
施延跳上了一旁的高墙,愤怒地望着在地上的三人说:“听好了,我这个外乡人告诉你们,赤域想吞下万亭国,怕是痴心妄想!”
“你个贼小子,给我下来!看我们收拾不收拾你!”
“哼。”
施延并不理会他们的挑衅,一个轻盈地翻身跃下了身后的楼道,没等他们三人跑到这高墙处,施延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行苇村是不能呆了,若是按那军官和营长所说,赤域军必然是已经反了,如此一看,赤域军大有勾结苏罗伊卡军的迹象——他必须快些想办法通知浊立。
施延跑到了行苇村的村口,隐匿着坐上了一辆军车,花了点时间撬开了车锁,虽然启动车子的马达轰鸣声让他一下便暴露了行踪,但他的车技甚佳,拐着车头,撞开了拦路的木箱,眨眼的功夫就成功逃离了行苇村。
若赤域军已经全部叛变,此时的他便是无路可退,他只能开着车朝东北方而去,先向着浊立的方向前进,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