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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中两三日的时间,一直在昏睡中呢喃着的,浑身烧得滚烫的星哲总算是退烧了。清晨,星哲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在手边打盹的弟弟泠天。

他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的时间,只知道自己被困在某个黑漆漆的世界里,眼下才刚刚得以走出来。他想试试看手脚是否有足够的力气支撑他坐起身来,但只是小小挪动了一分,泠天即刻就醒了,见星哲睁着眼睛,激动得跳了起来,问:“你还好吗,大哥……”

星哲点了点头,声音还是乏力,回答道:“我睡了很久……吗?”

“你睡了三天,全靠御医们给你注射药剂和营养,御医说……你若是不能醒来会很危险,还好……还好你醒来了……”泠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很害怕,特别害怕会就这么失去星哲。

星哲环顾四周,却见房间里只有泠天一人,于是问他:“夫人呢?”

“在矢雨城,眼下浊立戒严,前线也就要开战了,她是一刻也离不开的。”

“……”

见星哲没有说话,泠天便了解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只能如实承认:“我……我让他们不许告诉夫人你的情况,大哥,你会怪我吗?”

星哲松了口气,长沁下落不明,他也病倒,若是两件事都让庆宁夫人知道,那她怕是早已经在这床边苦苦守着了,星哲轻声说到:“嗯……还好你没有说……”

似乎是觉得自己好像恢复了一些体力,星哲想坐起身来,泠天忙上前轻轻抱住了他,让星哲能借力更好地坐起身。

把星哲靠在了床头,泠天这才小心放下了他,为他端来侍女刚刚递上的温水,小心喂他服用了一些,如此,星哲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这几日,你一直在这亲自照顾我?”星哲问他。

泠天低下了头,很是惭愧地说:“我……我放心不下大哥。”

泠天之所以愧疚,是因为他明明知道前线就要起战事,浊立城内也很是需要人手帮忙恢复,长沁的下落也毫无线索,再不济,他也得帮着瑞安城做好守卫,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寸步不离守着星哲,亲自照看着他,帮他翻身更衣,帮他用湿棉花润润嘴巴,帮他看着那吊起的玻璃瓶装着的药水。

星哲没有说话,泠天的自责却是更甚,他把头埋得更低了,问:“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可我……我真的很怕……”

说到这里,泠天哽咽了,他想起八岁时的那一天,那一日,无论他如何嚎啕大哭,他的父亲却也只能就这么永远离开了他,他已经失去了那个从小用爱细心呵护着他的父亲,他决不能再失去,那个像父亲一样照顾着他成长的哥哥。

星哲露出了一丝笑容,想要以此宽慰泠天,他摸了摸泠天的头,带着玩笑的语气说:“几岁的人了,还哭鼻子,呐,是不是三天没洗澡了,你看你,脏兮兮的。”

“我……”听着星哲如此温柔的话语,泠天反而兜不住眼泪了,又不想被星哲觉得他是个懦弱的人,只好转移话题说到,“你饿不饿,厨房一直备着汤,若是可以,你喝一点?”

“嗯,要麻烦你了。”

见星哲有力气用餐了,泠天手忙脚乱地起身,亲自端来了汤,小心翼翼吹凉,一口口喂着尚还虚弱的星哲。星哲似乎也已经恢复了不少,还接着喝了些粥,用过餐之后脸色总算看起来有一些生机。

才刚刚好了一点,星哲便急着问泠天:“浊立城现在如何了?”

泠天接过侍者递来的热毛巾,为星哲擦着嘴巴和脸说:“浊立倒是无碍,但……苏罗伊卡军在边界按兵不动,听闻萨勒森从浊立逃脱,我们原想让赤域军与浊立军前后夹击逃走的萨勒森等人,没想到……”

“出什么事了么?”星哲冷静听着,他知道,他不能着急,若是再一次病倒,只会是拖累大家罢了。

泠天有些犹豫,把毛巾递给了侍者,坐在了一旁,不善言辞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才认真地说到:“苍月公爵……认为大将军姬尘望就是萨勒森,设了圈套引他入局,但没能抓住大将军。”

“……”星哲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那些在他倒下之前听到的话都涌现在脑海中,长沁给了他很多线索,但昏睡了几天,那些关键的话突然就有些模糊了。

不过就算一时间想不起来长沁的话,星哲也觉得这件事并不符合常理,他细细回想着各种细节,说着:“如果我没猜错,萨勒森……必然是那个刺杀羽阳的人,可羽阳对那人的印象却很模糊,只能确定是个男人。可大将军的身形高大,若真是大将军,羽阳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特点。”

“你也觉得不是大将军对吗?”泠天忙问。

“也?你也如此想么?”

“嗯,不只是我,羽阳为了这件事还与陛下和夫人辩论了许久,但陛下与夫人还是觉得,苍月公爵的话不会有错。”

星哲闭上了眼睛,回想着长沁的话,喃喃念着:“苍月……苍……月?”

突然,星哲回想起了一句重要的话,他睁开了眼睛,却仍是觉得这个猜测并不能随意地说出口来。

他看向一旁候着的侍从,命:“都下去吧,我有话和四少爷说。”

“是。”众人退下,关上了门,星哲这才在泠天紧张的目光下开口说道:“你知道,什么是木偶之术么?”

泠天点了点头:“羽阳从矢雨城内传信给我,告诉我,利司与她交手之时说了木偶之术的秘密,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木偶之术就是当年操控纺烟王后屠杀无辜的邪术,而操作这个邪术的人,就是萨勒森。”

“嗯……你的长姐,长沁,她告诉我……她从第一次见到利司的那一刻起,就被利司种下了‘端’,也就是我们所发现的那个红点,长沁根本不是对利司一见钟情,才强行要求夫人让她嫁到苏罗伊卡国做王妃的。”

“什么?!”泠天愤怒至极,但又怕他的情绪影响了好不容易才病情好转的星哲,只能强压心中的愤怒,坐了下来,却仍是握紧了拳头。

星哲接着说到:“利司威胁长沁,如果不按他的命令行事,他将操控长沁杀死我们这些对于她来说最亲近的人,他让长沁跟着他回到苏罗伊卡国的首都捷那,只有在那,长沁才能远离家人,不会某日突然就成了第二个臻纺烟,杀死亲近之人。”

“那个混账……就是这么要挟长姐的么……姐为什么这么傻?告诉我们的话,我们一定能帮她的!”泠天说着,握紧的拳头颤抖着。

星哲轻轻拍了下泠天的手臂,希望他不要太过愤怒,伤了自己。星哲接着说到:“长沁的一举一动,必须听从利司的话,不只是因为利司可以操控她,还因为木偶之术的另外一个结局。”

“另外一个结局?”

“嗯。种下了木偶之术的‘端’,被操控之人,要么像纺烟王后和夜风一样,只有一次附身的机会,随后木偶之术便也失效了;另外一种结局,则是宿主杀了对方,也杀死自己,让宿主直接成为那具身体的主人,长沁真正怕的,不只是被操控,更是怕利司成为了她,混入万亭国内,像萨勒森一样,成为我们国家中的某人……”

听到这里,泠天发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思考了一会儿后,惶恐地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星哲,问:“你的意思是……萨勒森……是用木偶之术,成为了……一个死过一次的人?”

“嗯。”星哲知道,泠天已经想到了那人的名字,可星哲却还是很难开口,“如今他慌不择路,说大将军是萨勒森,等于是不打自招了……我也不想承认,但……我们国家,与萨勒森交手,并且‘死’过一次的人……只有他,伏芝苍月……”

“伏芝苍月。”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代表着强大,温柔,高贵的名字。

而身为夜风的挚友的泠天,更是无法接受这个结论,他不敢相信,如果事情真的和他们所猜测的一样,夜风将会遭受多么可怕的冲击,他不敢想象,也不忍想象。

星哲接着说:“长沁还告诉了我关于苏罗伊卡王室的秘密,苏罗伊卡国民其实和万亭的平民一样,都是黑发黑眸,也都没有灵力,王室之所以有如此奇特的长相,是因为在大陆的西方,在海的那边还有一种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人类存在,那边仍是一片未开化之地,苏罗伊卡王室从西方捕获了几名金发碧眼的女人,一代一代人逼迫她们及子女们剩下后代,让王室的容貌渐渐变得与平民不同,以此模仿诺嘉王族的棕发棕眸。”

“西方?西方的海那边,真的还有其他的人类?”泠天很是吃惊,“我曾有过这样的猜测,我们万亭远在东方,只能向着东探索,却也什么都没发现,我们无法到西方去,会不会西方的海那边会有不同的世界,原来……原来真的有……”

“嗯。”星哲想起了那个银色头发,有着绝美容颜的女孩,他叹了口气说,“如果真的是他,那一切便说得通了……伏芝夜莺,她的发色和容貌明明就是苏罗伊卡王室独有的样子,若萨勒森就是伏芝苍月,那么伏芝夜莺就是苏罗伊卡国的公主,是萨勒森的女儿。”

“若真是如此,那施延所说的事也说得通了,真的有人要刺杀夜莺……会是谁?”

“只有一个可能了。”星哲说,“夜莺深受萨勒森的宠爱,利司知道,夜莺总有一天会威胁到他的王储之位,所以必须要趁此机会刺杀夜莺。”

泠天恍然大悟:“萨勒森正是知道夜莺在苏罗伊卡国不安全,才将她送到伯曼神殿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一切都说得通了,可泠天和星哲却没有揭开谜团的畅快,有的只是失落与担忧,原来,敌人一直就在身边,而夜莺、夜空、夜风,他们三人如此敬爱着的,那个温柔强大的父亲,原来,竟是真正的恶魔。

星哲突然想到了澜海,忙问泠天:“那澜海此时在哪?”

想到澜海,泠天顿时冒出了冷汗:“他……就在苍月身边……”

星哲慌了,一时间没有压下急切的情绪,急得又咳嗽起来,泠天忙上前轻轻拍拍他的背,说:“不要管我,你……你快些去矢雨城,快……”

泠天根本就不能这么放下星哲,可二哥澜海有着巨大的危险,此时也只能相信星哲能自己缓过来了,泠天喊来了御医,自己则赶紧离开了房间,驾车朝矢雨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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