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太过艰难,遭遇的多了,便对人生苦厄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得过且过的过一天。
可她不问,他自然也不会说了。
她顿了顿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能跟我回家吗?”
“为什么!”席附防备起来,她这人……怎么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去她家。
“因为我刚刚看了你写的几页东西,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本来想看完,但我看书有些慢,而且家中的人又离不了照顾,所以我必须回去。”她缓了缓语气道,“我想让你在旁边等我,看完我要是觉得可以,我会出钱买下来的,如果我觉得不可以,我也会给你200块钱的辛苦费。”
“真的?”200块钱使他心动,身无分文的他,他很想要。
没钱的时候,仿佛连尊严都踏碎了,只想获得一星半点儿的活下去的机会。
他家里没钱了。
一分钱都没有,负债累累,他从大学退学了,因为交不出钱,爸爸也没钱给他生活费,所有的钱都投进透析里了,他打工,却因为性格偏僻古怪而屡屡被辞退,遇上心善的,会给他几百,遇上恶毒些的,他就白给干活了。
他实在没有法子了,才捡起自己当初最引以为傲的才能,想要用书稿获得一些钱。
今天带着书稿来人才中心找到出版社,却被羞辱一番,他于瞬间心中升腾起不愿意再活下去的想法。
却被她拉回来。
她还要给他钱。
他即便对她有些防备,却也觉着不妨一试。
所以,他最终同意了,和她去了一个偏僻的别墅,别墅还挺大的,装修简单,却不是他这样的人能轻易踏足的。
他有些窘迫,但他心里还怀抱了期望,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就不能走。
再说了,他就算要走,他也得等她给了两百才走。
她和他说了很多话,他都认真的听着。
她说,现实向小说在这个国家没有市场的,因为这个国家是个娱乐至死的国家,人心浮躁,已经没人能静下心来好好的看这些针砭时弊的小说了。
他心里想啊,这些年,他见着的,那些真正有功的有才的涅没人间,寒了那颗凌云之心,绝了报效之志。
他啊,或许生活在社会底层,反而看见了很多很多的黑暗,那些黑暗足够压垮一个人。
所以,别问他为何只能看见黑暗,既然大家都向往光明,总该有人在黑暗里探索。
他想要针砭时弊,把黑暗里的那些摊在明面上讲,让更多的人关注,从而改变别人的一生。
他太苦了,他不想让别人也那么苦。
他自觉不是好人,可他确确实实的用一颗善心面对这世上的事与人的。
否则,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妈妈”拖垮这个家,而不离去。
他到底没那么冷漠自私。
然而,她说的每一句话,他也都好好的听着,记在心里。
最后,她愿意雇佣他,给他时间,不约束他,不在乎他的古怪脾气。
他答应了。
她是个爽快人,知道他没钱,于是提前支付了九千给他,他心里惊讶极了,她怎么会这么好。
如果说,他之前对她有好感,现在便是真心实意的崇敬。
要知道,他还没签约呢。
她就这么放心他吗?
她甚至还说:“你留个电话,过段时间我打电话给你来签约。我这里也可以住人,你如果无处可去,可以住在我这里。”
她为他考虑得面面俱到。
他感激的收钱走了。
他寄了八千回去,自己留了一千,他知道他寄回去的钱对于这个负债累累的家庭是杯水车薪,可他尽力了。
他要留钱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没过多久,那女人叫他去签约,包吃包住,他收拾好东西,大包小包就去了。
他情商低,他分不清别人和他说话时的那些真心假意,所以索性干脆都当真。
他到了地方,看见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儿,他心里比较了一下,还是觉得她好。
她带他们进门,看着没什么改变的别墅,随口道:“一切刚起步,只有你们两个人,所以我也没有准备办公桌。当然,你们都是写小说的,只要有手机或电脑就能码字,有没有办公桌不重要。这里面的房子,你们都可以选一间居住。”
他心里欢喜,以后的工资就是净工资了,真好。
她又说,道:“我要出去半个月,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和李小梅说,她负责家务这一块儿。”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脱口而出道:“我想跟你去。”
“嗯?”
他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我这段时间认真想了一下,我还是想写现实类小说,也许带来的经济效益没有网文的经济效益好,但我还是这样想,我自私的想借助你,完成我这样的梦想。”
这是他的想法,却没打算给她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出来了。
他有些羞赫。
她看着他,同旁人说了几句话,让旁人进去了。
她这才反问道:“你确定?”
他索性点头,说都说出来了,还怕什么呢?他点头:“是。网文的确也可以以隐喻的手法抨击时事,却未免不痛不痒。我未缀学时,便仰慕鲁迅等大家。无论何时,无论社会如何进步,都会有其黑暗面,这是无法避免的,有光有暗,有好有坏,不可断绝。然而,即便如此,也应当有一个人做时代的医生,指出弊端,震醒世人。愿以此生填大海。”
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他有大志向。
有她的包容,他才有将这志向说出口的勇气。
果然,她听闻后并未斥责他的异想天开,而是宽和的笑道:“席附,这事你只与我说便足够了,我自是信你的。席附,你定会做到你想做的。”
他不知她为何如此肯定,然而心中全是万千欢喜。终于,有一人听及他的梦想不再是斥责他异想天开,而是笃定的相信他一定能成功。
他何德何能呢?
他心中被巨大的欢喜冲击着,一时间难以自禁。
“哭什么啊?真是个孩子。”
伴随着她的话,他才呆呆的摸了摸自己脸,这才知道自己流泪了,于是心中越发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