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唱:“窓の雪、蛍の火……”
于是,渐渐的,大家都不闹了,便一同唱了起来:“窓の雪、蛍の火……”
坂垣莞尔听她唱完这一句,眼神有些虚:“你知道吗,我的家在山脚下,离郊区很近,郊区山上有座寺庙,每年三四月,艺妓便会打扮得极其漂亮的去寺庙,她们会经过那条小道,小道上开满了花,很美。她们每当这时,便会唱“窓の雪、蛍の火……”,而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是她们来了,会趴在窗子上看她们。那是我童年不多的乐趣。”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怎么会唱,从我得到的信息,你并未去过日本。”
蔡慕君张张嘴,欲言又止,她发现她在唱歌里的幻觉中看见的和坂垣莞尔的描述一模一样,她现下是完完全全的相信坂垣莞尔是她的前世了。
可她又怎么能告诉他?告诉他自己是从未来来的?想来看一看作为自己前世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让转世后的自己干啥啥不顺,被逼向绝路?
不可能的,如果不是自己真的回到三十年代,自己也不会信这些,只会将说这话的人看作神经病。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哼这个,也许是幼时从哪里听来的,只不过太小,记不全,忘了许多。”
“你觉得我蠢?”言外之意便是他不信。
也是,日语和中文发音不一样,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蔡慕君这下是真真切切的叹了一口气:“总之,你要怀疑就怀疑吧,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蔡慕君这话是真话。
在她眼中,就算坂垣莞尔貌似与她是两个人,可她依旧不会对他做什么。
蔡慕君有很多考量,各种考量下,她都不会蠢到对他下手。
坂垣莞尔并不刚愎自用,他细想了一下,回答道:“希望你不要做出后悔的事。”
蔡慕君低头:“我不会,你放心。”
坂垣莞尔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走了。
37
城中大雪,枝头被雪压弯了,有点儿不堪重负。
她穿着厚厚的貂裘,搬着藤椅,坐在雪地里,手里搭了个暖炉。
管家在同她说话:“蔡小姐,今年大雪,城里定然会出现伤亡冻死的百姓,你看……”
蔡慕君打断道:“他只让我管后宅,可没让我管别的,你找错人了。”
管家咽了咽唾沫,道:“那用以坂垣中将的名号向他手下赠礼吗?”
蔡慕君微微皱眉的偏头看他:“你以前便是管家?”
“以前是王爷府上的,后来听说坂垣中将要个管家,便被送来了。”
蔡慕君点头道:“好,那为了你我好,我再说一遍,除了后宅的事,你我皆不用操心。”
管家犹自委屈:“可是,当年……”
蔡慕君冷声道:“不要管当年,当年什么局势,现在什么局势,你也是王爷府上的管家,怎么这般没有见识!除了这宅子中的一亩三分地,别的都别管。”
管家不答,而是向坂垣莞尔作揖:“坂垣阁下。”
坂垣莞尔点点头,管家这才下去。
坂垣莞尔看着她,见她一张素净的脸陷在貂衣里,倒是越发的白净无辜了,丝毫看不出她刚才那般威风。
他看着蔡慕君不说话,蔡慕君倒也不起来,而是蜷缩在藤椅上,自在道:“你难得回来这般早。”
坂垣莞尔难得的微微笑了:“你同她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没她们漂亮?没她们会撒娇会来事儿?”蔡慕君说到这里笑了起来,“饶了我罢,我懒呢。”
她笑起来很漂亮,特别干净的那种。
坂垣莞尔见惯了各色人物,竟咂摸出她这样的人的两分好来。
他道:“旁人巴不得什么都管完,看守着自己丈夫,你却不一样。”
他的同僚和手下今天提起自己宅中管事的女子做的有些过分,或是恼怒或是炫耀,独他宅里这个,什么都不乐意管,甚至还教导管家也别管。
他很满意,男人的事,女人插什么手。
只他心里有些许的不是滋味,不过这一点儿不是滋味很快被他抛到脑后。
蔡慕君再次露出那般干净的笑意来:“你又不是我丈夫,你给我提供个安生,我为你管管后宅,多的我才不想理,我懒呀。”
说到这里,蔡慕君冲他挑挑眉道:“不如你去找个爱这样管你的?我给你讲,你这样的人肯定不喜欢自来熟的艳丽女子,不如去学校看看,以你目前的地位,那些女学生纵然不答应,但她们的长辈是乐意答应的。谁不想你的庇护?”
坂垣莞尔想起自己曾见过的那些女学生,女学生笑起来也很干净,还带着两分书卷气的斯文,同他对话也不卑不亢,甚至敢横加指责,却无一人似她这样油滑——你说她怕吗?她怕,为此小心翼翼不敢动。你说她不怕,她也是不怕的,她那般肆意妄为,非得踩着他底线,末了看他却一脸无辜的表示,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气。
她还在说:“女学生清高性子傲,不过,只要你对她好一些……”
他无声的笑了笑,打断道:“不用了,你管家,我很满意。”
“好吧。”他都这样说了,蔡慕君也不矫情,一口应下了。
天又开始落雪了。
坂垣莞尔接住雪花,微微低头看着她的发顶,道:“下雪了,进去吧。”
蔡慕君摇头道:“闷,还是院子里好一些。”
坂垣莞尔这才发现,比起同僚们经常提起宅中女子又买了什么什么,蔡慕君却是一回都不曾出门的。
他道:“你要出去逛便出去逛,从管家那里支钱。”
蔡慕君挑眉道:“我才懒得,城中这么大雪,不定街上死了多少人,看着就晦气,等天气好些了再说。”
坂垣莞尔记得刚刚这人才否定了救济城里百姓的事,转头却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不祈求不威胁不辱骂甚至不在乎的方式说出来,弄得他即便想以此为由头都没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