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耽搁了许久,所以顾歆来到坤宁宫时,请安的妃嫔大多已经离开了。
妃嫔们还在时,皇后自然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模样。不断使人去慰问诚王妃;待到众人走得差不多了,皇后的脸当场就撂了下来。
所以顾歆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副晚娘面孔的皇后娘娘。
顾歆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盈盈下拜,“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安。”
“你倒让本宫好等。”皇后并没有叫起,反而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母后息怒,儿臣知错。”顾歆早料到会被刁难,因此心平气和的蹲在原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皇后见她服软,并没有因着名声起来了便张狂,因此心气消了一些,况,她也不想被人诟病苛待庶子媳妇儿,所以只是稍稍刁难了一下。便让顾歆起来了。
顾歆起身后,暗自吁了一口气,她觉得头更晕了,眼眶也开始酸涩,自己都能察觉呼出来的气息变得灼热。
看来她的热度又高了。
她努力端坐在位置上,不让人看出她的异样,只想着赶紧将请安撑过去,回府后便可以休息了。
没承想,皇后竟然开始和她闲谈,顾歆在心里犯嘀咕,她以为皇后应是不喜她才是,怎么会特意将她叫进宫来说话呢?
其实皇后也不想和顾歆说话,只是太子妃分析过,诚王和诚王妃如今风头正盛。就是陛下在早朝上,也夸奖了诚王几句,所以她们最好和诚王妃打好关系。
太子妃还说了,若是能拉拢诚王最好。有这么一个贤能之士在太子的麾下,还怕旁的人不加入太子阵营么?
况,诚王若是没有心争储,就该对她们的示好有所表示才是,若是诚王拒绝了她们的拉拢。岂不说明了他的狼子野心?
皇后听罢也觉得有道理,左右她对顾歆好一些只有益处没有坏处,那么她便忍了心头的厌恶又如何?若是能够就此换来诚王府对太子的投诚,那便是赚了。
只是她没想到,顾歆一进宫便让自己等,就算是因为被荣惠推入池子里,所以才会姗姗来迟,但是皇后哪里管这些,迟了便是迟了,有再多的借口都没用。
所以她忍不住刁难了对方,后来猛然想起太子妃的劝说,她才勉强放过顾歆。
不过拉着顾歆说了一大堆,对方却只会嗯嗯啊啊的。真是无趣得紧。
她本想问问粥厂和赈灾的细节,好让太子妃也跟着一块儿办,可顾歆却是顾左右而言他,迟迟说不到点子上。
一次两次的,皇后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
她觉得这是诚王妃在推托,不肯让太子妃也跟着沾光占功劳。
如此说来,是不是表示诚王的不臣之心?毕竟若没有诚王的授意,诚王妃哪里敢如此行事?
皇后自以为想通了,顿时便看顾歆?子不是?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过顾歆可真是冤枉了,此刻的她正发着热,脑中思绪无法集中,皇后说什么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能不断点头应是。
到后来,她已经两眼昏花,额上开始冒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
偏偏皇后还不放过她,见她身体微颤,便开始批评她的规矩仪态,虽然字字句句不带脏字,可听起来还是让人膈应得很。
一旁的宫婢和姑姑们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可眼尾余光撇见诚王妃淡定的脸色,心里又觉得佩服得紧。
听见这样难听的批评,诚王妃的脸色变都不变一下,看来真是心智坚定,且心胸宽大呢。
她们哪里知道,顾歆光是维持镇定的表情就已经费去所有心力,哪里还能听得见皇后在骂什么。
不过就算她真听见了,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皇后不喜自己了,再说,她还真没巴望过靠着皇后,若是皇后不记起诚王府,不记起她,那她才更高兴呢。
就在皇后指桑骂槐骂得正高兴时,顾歆突然双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皇后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从殿门口飞窜过来,扶着顾歆的身子紧张的不行。
皇后定眼一瞧,竟然是诚王霍展祈。
而霍展祈的身后,还跟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自然便是皇帝了。
皇后连忙站起身,走下上位向陛下行礼问安,同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好哇,这诚王和诚王妃莫不是说好的?否则怎么会早不晕晚不晕,偏偏陛下来了才晕?
这是在陛下面前装可怜么?
她心里恨恨的想着,面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敢透出来,反而端着忧心的表情,彷佛有多么担心顾歆似的。
可她不知道,方才陛下和霍展祈已经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了。
陛下拦着人不让禀报,想听听皇后和诚王妃会说些什么,谁知却听见皇后极其刻薄严厉的数落着诚王妃,话语间也带出对诚王的不满和指责。
当时小四就站在他身旁,面上只有一片失落和难过,一点儿埋怨都没有,看起来很为着嫡母的不喜而伤心。
陛下当时心里就觉得,小四果然是个纯孝的。
再看见小四因着诚王妃晕过去了,那一副着急心疼的样子,心里不禁又满意了几分,这孩子纯孝兼之至情至善,和以前的自己真是像极了。
因此他看着霍展祈的眼神中便透出了满意和赞赏,而他的眼神被皇后看在眼里,心里对霍展祈夫妇的忌惮便也更深了。
皇后觉得,她今日可能被诚王夫妇给算计了。
或许就连顾歆的落水,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毕竟若是没有落水这一茬,顾歆也不会到这时候还留在宫里,最后还碰上了下了早朝的陛下。
皇后越想越觉得,诚王妃的心思深沉,恐怕荣惠郡主也是着了她的道儿。
若是顾歆知道皇后心中所想,肯定要大笑三声,再说一句,皇后您当真想多了。
果然是在深宫中待久了,总爱把事情往阴谋方面想,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儿,可经过了皇后的头脑,就成了惊天的大阴谋。……
不管在场众人心里如何想的,陛下已经发了话,让人赶紧将诚王妃抬到偏殿,然后又召了太医来替诚王妃诊治。
霍展祈自然跟在顾歆的身旁一步不离。
他这副情深的样子,让皇后看了牙都要酸倒了,可陛下却是连连点头,显然很满意儿子对儿媳妇儿的看重。
其实陛下会有这想法也不奇怪,毕竟当初他是受了太后的哄骗和皇后的撺掇,这才将顾歆指给霍展祈。
待到他发现顾歆的身世如此不堪后,心里对这个儿子自然充满了愧疚,哪怕他没有想过将位置传给小四,也不能指个上不得台面的王妃打对方的脸啊。
所以事后他曾想过补救,就是指几个身分够的侧妃,让她们去帮着王妃管理王府,同时也可以代替王妃在外面行走。
谁知他问过了霍展祈的意思,却被对方婉拒了。
对方的意思是,哪里有王妃入门不到三个月,他就迎娶侧妃的?就算王妃的母家不显,也不能如此欺负人啊,传出去还不得说他们仗势欺人?
当时陛下自是怒得拍桌,沉声说道:“哪个不要命,敢编派皇子,编派朕?”
霍展祈自然是发挥了三寸不烂之舌,举出了种种例子,证明了府中若是嫡庶不分,那就是乱家的根源。
王妃再不好,也是经过明旨赐婚的正妃,若是让其他侧妃代替王妃管理王府和在外行走,岂不是打了王妃的脸?
他甚至委婉的暗示:打了王妃的脸,不就等于打了陛下的脸?
陛下这时才醒过神来,是啊,这顾歆可是自己亲自指给小四的,倘若他后来又指了其他侧妃压在顾歆头上,那不等于自己打自己嘴巴么?
方才是因着他的一片爱子之心,所以一时忘记了这茬,现在想想,幸好有小四的劝说,否则他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经过那一回的侧妃事件,陛下对霍展祈高看了几分,同时心里也藏着不少的愧疚,此时见他和顾歆夫妻情深,心里的愧疚终于少了些。
同时顾歆近来的所作所为也让他满意得很。
他已经都听小四说了,顾歆将王府管理得很好,而且那些个发放棉衣和办粥厂的事儿,都是顾歆亲力亲为。
甚至送到江北赈灾的那些粮食,也是顾歆掏出自个儿的嫁妆置办的。
陛下听了自然满意得很,所以才会一听霍展祈无意间提起,王妃今日入宫来向皇后请安,便带着对方一同来到坤宁宫,想看看这个叫他满意的儿媳妇儿。
哪里知道他一来就见到皇后在刁难诚王妃,且诚王妃竟还晕了过去。
当下他的心里,对皇后其实是不满的。
对于皇后和太后这几年来的作为,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因着太后和皇后不仅是亲姑侄,还都是出自京城的显贵萧家。
萧家人大多在朝为官,其中萧家老爷更是位居太师之位,其他萧家子弟再不济也有五品官,这样一个大宗大族,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撼动的。
况太后是他的生母,萧家是他的外家,看在太后和皇后还没有踩到他的底线,萧家的行事也很低调,并没有出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所以陛下也只有忍了。
上一回太后和皇后伙同萧家瞒骗他,让他指了个商户女给霍展祈的事儿,虽说让陛下恼怒不已,可是一个正妃而已,还不至于让陛下为了这事儿便和萧家翻脸。
只是稍稍的惩罚还是要的。
所以上一回霍展祈卷入户部的事儿时,凡是萧家上的折子,陛下一律留中不发,更有甚者便是直接驳回。
萧家也琢磨出陛下的意思了,显然陛下要保四皇子,因此他们也就不再要求陛下严查四皇子。
当时太后和皇后频频召了萧家妇进宫,将她们的意思传达回去,就是想借机会扳倒霍展祈。
可萧家老爷和其他子弟闭门商议了一夜之后,隔日萧家妇便入宫将萧家的决定委婉的告诉太后和皇后。
大意便是:您俩别再折腾了,现在陛下表明了要保四皇子,萧家若是和陛下硬碰硬没好处不说,恐还会带累了太子。
上一回萧家跟着您俩坑了陛下一回,陛下不追究已经是开恩了,难道您俩真要看萧家被抄家灭族才开心么?
太后和皇后自是气得够呛,可萧家摆明了不动作,她俩也没办法,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霍展祈只是得了个“在家闭门思过”的惩罚。……
……
太医来替顾歆看过之后,便说诚王妃是受了风寒,好生养着便行了。
这时霍展祈无意间提了一句,“太医,本王的王妃曾经落水两次,对身体是否会有碍?”
太医听了皱了皱眉,恭敬答道:“回王爷的话,下官不敢保证,王爷还是请郑太医来一趟才好。”
郑太医是有名的妇科圣手,霍展祈听太医建议郑太医来一趟,心里一沉,莫非顾歆的身体真的出了差池?
陛下在一旁听见了,便使人去传郑太医。
没多久郑太医便抱着药箱来了。
郑太医替顾歆诊脉之后,马上唰唰唰地提笔开了几张药方子,然后使人送到司药司,让司药司里的女官按着药方备药和煎药。
霍展祈见他开好药方后,赶紧问道:“不知王妃身体情况如何?”
郑太医恭敬回道:“回王爷的话,王妃之前调养的不错,只是近来又再度落水,使得原本快要调养好的身子又受了寒,之后得千万小心,不可再度受寒,否则怕是会落下病根。”
陛下在一旁听了,开口问道:“小四,你的王妃落水过两次?”
“回父皇的话,前头在温府时不当心摔了一跤,今日……今日在宫里时也落水了。”霍展祈垂首答道。
“今日在宫中落水?”陛下一听微微一愣,接着拉下脸来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皇后,王妃为何会在宫里落水?”
站在一旁的皇后突然被陛下点了名,连忙开口说道:“回陛下的话,诚王妃似乎是和荣惠起了争执,被荣惠给推下池子了,不过这也不怪荣惠,荣惠向来是孩子心性,许是她和王妃闹着玩罢了。”
有机会上上郡主眼药,皇后怎么可能放过,因此她不遗余力的抹黑着郡主。
“荣惠?”陛下又是一愣,随即有些头疼,若是害得顾歆落水的是旁人,陛下自是没有二话,绝对会狠狠教训对方一顿。
可偏偏害顾歆落水的是荣惠,这就让陛下觉得有些棘手。
荣惠那孩子可是他和……唉,他也知道那孩子小小年纪便嚣张跋扈,性子也有些过于暴虐,可是再怎么说,都是他欠了她们母女啊。
所以他对荣惠再好也不为过。
霍展祈在一旁见了陛下的神情,心里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瞧,他的父皇果然如此看重那个孽种,竟是排在了他们这些正经的皇子之前。
如今他的王妃被那孽种推入池子得了风寒,他的好父皇还想要包庇对方呢。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晦涩,低垂着头望着面色苍白的顾歆。
他在心里发誓,就算今日父皇放过荣惠一马,来日他也定要荣惠付出代价!……
最后陛下对这件事儿果然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隔天霍展祈正在偏殿里陪着顾歆时,萧福来了,然后对他附耳嘀咕了几句。
霍展祈听罢便气笑了,“半年的俸禄和禁足?好啊,真是好得很啊,本王的王妃就这么点价值?父皇真是欺人太甚!”
“王爷!”萧福闻言顿时跪下了,现在可不是在王府里,而是在坤宁宫的偏殿啊,王爷口出忤逆之言,若是传了出去那就糟了。
霍展祈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把视线移到顾歆的脸上。
他本想将顾歆接回王府,可是太医说了,此时的顾歆还不能见风,还是让对方在宫里养好身子再说。
所以他只能忍痛将顾歆摆在宫里。
可因着这里是后宫,他没有留在后宫过夜的道理,所以昨晚上拖到宫门都要下钥了,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谁知昨晚上听闻顾歆又发起热来,让他在王府里急得不行,恨不能插翅就飞进宫里来。
今儿个一大早,他便等在了宫门外,待到宫门一开便赶紧来向皇后请安。
为的就是早一点儿见到顾歆。
此时见了对方还是一脸惨白的模样,他的心里对荣惠的恨意便更深了。
他的王妃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这一切都是荣惠那个孽种害的!这一口气他若是吞了下去,那就太窝囊了。
不过不急,他会好好的计划的,他一定会让荣惠后悔的。
霍展祈在心里狠狠的咒骂着荣惠郡主,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的替顾歆擦着头上的细汗,他用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幸好热度已经退了下去。
太医可是说了,若是烧得太久,人也会给烧傻的。
就在这时,门外宫婢来报,永宁长公主来了。
霍展祈眼中闪过一丝晦涩,现在才来,他这一位姑姑可真是好啊,他的王妃昨日就落水了,长公主的驸马陶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说,就连长公主都到今日才出现。
这是摆明了不将他这个诚王放在眼里么?
莫不是以为搭上了其他的皇子,未来就一片平坦了?
小心眼的诚王将陶家也一并记恨上了。
养不教,父之过。不管你驸马有没有能耐管教荣惠,你担了荣惠生父的名头,不找你算账找谁呢?
诚王表示,他可是讲理得很,不该迁怒的一个儿都没算上,可你陶家怎么都跑不掉罢?
陶家自是不知,他们就这么一并被诚王给恨上了,待到日后遭了大祸,才惊觉悔之晚矣。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说回长公主来访的事儿,霍展祈身为晚辈,心里再有气,也不能拦着对方不让进。
所以长公主很顺利的就进了偏殿。
她今日前来,自然是为了替荣惠道歉,对于荣惠把诚王妃推入池子的事儿,长公主私心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儿。
毕竟她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皇兄有多么不满意这一位诚王妃。
谁知昨日下午圣旨突然来了,皇兄竟然罚了荣惠,且一罚就是半年的俸禄和禁足。虽说处罚不重,但是伤脸面啊。
因此长公主今日才会赶紧进宫来,就想求得诚王妃的一句原谅,然后好用来说服皇兄解了荣惠的禁足。
霍展祈不知道这一位姑姑的想法,但是不妨碍他看对方不顺眼,起初只是因着发现了她和……所以膈应得很,现在再加上顾歆落水的事儿,可说是新仇旧恨堆在一起,原本的五分讨厌也硬生生成了十分的厌恨。
所以他在向长公主问安时,面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语气还干巴巴得很,让长公主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过长公主今日是来道歉的,不是来和对方吵架的,因此她按捺下不满,温和的说道:“诚王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来探望你的王妃的。”
“多谢长公主。”霍展祈客套的回了一句。
长公主听闻霍展祈不再喊她一声“皇姑姑”,而是客套疏远的“长公主”时,便知道霍展祈这是气大发了。
其实一直以来,长公主都对霍展祈的印象不错,平日里和对方的关系也算融洽,谁知今日因着荣惠将诚王妃推入池子一事,她这个侄儿就和自己疏远了。
她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些对霍展祈的不满来。
她觉得,枉费自己平日对霍展祈的另眼相看,还有以往在皇兄面前替他说的那些好话,没承想对方是个白眼狼,因着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就对她横眉竖目的。
她还是霍展祈的亲姑姑呢,荣惠则是他的亲表妹,她们和他是血缘至亲,难道不比一个外人强么?
这个诚王妃也不知道给霍展祈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让他如此看重,连自己这个亲姑姑都给比下去了。
思及此,长公主真觉得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女人是祸水。
都是因为她,害得荣惠被罚了。
此时的长公主倒是忘了,若是她的女儿不先将对方推到水里,也就没有这些破事了。……
长公主没有在偏殿待太久,干巴巴的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语后,见顾歆一直不醒,便也没有耐性继续坐下去,况,一直面对诚王那张冰块脸,也让她的心里忍不住冒了几丝寒气。
再有诚王的眼神实在太渗人了,最后长公主忍不住逃之夭夭。
长公主离开后没多久,顾歆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睛时,就见到霍展祈守在自己的床榻边。
她眨了眨眼,张口想说些什么,才发现口里干得不行,霍展祈见状,连声唤人倒水来,然后将顾歆扶了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亲自喂着她喝水。
顾歆一连喝了好几杯,总算解了渴,她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喑哑,霍展祈听了连忙说道:“你睡了一日一夜了,先别急着说话。”
顾歆闻言吃了一惊,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日一夜。
她只记得自己硬撑着听皇后说话,然后突然眼前发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来自己应当是晕过去了,可霍展祈还没说呢,这里又是哪里呢?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问,霍展祈接着又说:“这里是坤宁宫的偏殿,太医说你不宜吹风,所以待到你养好了病再出宫。”
原来她在皇后的坤宁宫啊。
她点了点头,在霍展祈的帮助下又躺了下来,顾歆只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霍展祈拍拍她的手,温声说道:“你不用担心,太医来看过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顾歆对着他笑了笑,接着又闭上了眼。
只是她却没有看见,霍展祈被她的笑容给迷晕了眼的样子。
方才顾歆那一笑,柔弱中透着点信赖,让霍展祈的胸口瞬间收缩了一下,疼得他有些发慌,在疼痛过后,却是一阵酸酸麻麻的感觉。
霍展祈愣愣的捂着自己的左胸口,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口跳得飞快,难道自己被顾歆过了病气,也跟着病了?从不知动心为何物的诚王爷,愚蠢的想着。……
……
在长公主来探望了顾歆之后,康妃和太子妃也来了。
康妃会来顾歆并不意外,毕竟再怎么说,她都是康妃的儿媳妇儿,再加上陛下前儿个下旨罚了荣惠郡主,显然有为她张目的意思。
不管陛下罚得轻或重,但是总归是罚了,这便是一种表态,表示他还是很看重诚王妃的。
所以甭管康妃内心到底喜不喜欢顾歆,现在陛下都做出样子来了,她自然得赶紧跟着来演出一个好婆婆的样子。
康妃会受宠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美貌之外,当然还得有点小聪明,要能揣摩陛下的心思和喜好,跟着陛下的喜好走那便没错了。
而对于她的到来,霍展祈也是高兴得很,他是最希望康妃和顾歆处得好的人了,毕竟一边是生母,一边是发妻,他可不想夹在中间难做人。
至于顾歆,对康妃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怨气,上辈子虽说对方不喜自己,结果也顶多是塞一些女人到王府后院膈应她,除此之外,也没有怎么为难她。
所以此时康妃要扮演好婆婆,她自然乐意跟着扮演好媳妇儿,两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倒是也不比亲母女来得差了。
康妃并没有待太久,只要她来探望顾歆的风声能传进陛下的耳里就行,因此自觉完成了任务的康妃拍拍屁股走了。
紧接着来的人,却是让顾歆惊讶了。
这还是顾歆第一回见到太子妃。
上一次她进宫时,不知皇后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没有让她见其他的皇子妃,和她说了几句话便将她打发到康妃的宫里。
因此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回见到太子妃徐氏。
太子妃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近来名满京城的诚王妃。
她一进入偏殿后,便暗中打量着对方,随后惊奇的发现,对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庶女,若不是事先知道了对方的家世,说她出身显贵太子妃也是信的。
思及此,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涩,母后这一回,怕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细想顾歆嫁入王府后的行事,哪里像个粗鄙的商户女?听闻王府后院被她管得井然有序,母后预期中的后宅混乱没有出现。
再看近期,诚王妃救济贫人,施粥赈灾,一桩桩一件件,竟是替诚王累积了不少名声和民心。
不夸张的说,现在走在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诚王霍展祈,但是问起霍展容,大家只会茫然问一句,这谁啊?和诚王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霍展容是太子的名讳,可是如今京城里,霍展祈的名字被百姓所歌颂,太子却是无人问津。
偏偏顾歆的家世摆在那儿,你说诚王是因为有争储之心,所以故意营造好名声,陛下听了都要哈哈大笑几声。
诚王娶了这么个媳妇儿,已经是断了自己的臂膀,陛下自然不可能对诚王起疑心,所以太子妃连上眼药的机会都没有。
这可让她憋屈得不得了。
此时见了顾歆虽是半倚靠在床榻上,可态度从容仪态大方,她的心里就不断的下沉,她们都小看了诚王妃了。
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不简单。
幸而对方不是出自高门大户,否则就算对方只是个庶女,日后的前程怕也是了不得的。
太子妃第一次觉得,老天还是公平的,这世上也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就如顾歆这样的一个人儿,不也是出自商贾之家么?
不过她这人,从来都不会留下隐忧,就算顾歆只是个小人物,但是碍着了她的路,她自是要除了,毕竟这世上的事儿,从来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下了决心之后,太子妃掩住唇角笑了笑,开始对着顾歆嘘寒问暖,态度亲热得不得了。可顾歆却是冷淡的很,她一直都知道,这一位太子妃不是善茬。
若是有可能,她本想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对方有交集,可是无奈得很,她嫁给了霍展祈,就注定了和太子妃成为妯娌。
此时见太子妃温和大度的模样,她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位太子的“真爱”。
上辈子那一件事闹得可凶了,太子为了“真爱”,竟对着太子妃拔刀相向,也是因着太子的举动,最后把太子妃推到了自己弟弟身边,连带着徐家这一个强而有力的助力,也被他弟弟接收了。
太子长年累月的冷落太子妃,也难怪太子妃遇上英俊潇洒又温柔多情的二皇子后,竟是迅速的沦陷了。
只是太子妃和二皇子毕竟是嫂嫂和小叔子的关系,所以他二人的奸情瞒得很紧,宫里竟是无人知晓,就是二皇子妃都没察觉。
顾歆在心里胡乱想着,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太子妃,不晓得现在对方和二皇子勾搭上了没?上辈子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对这事儿了解的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太子妃是何时和二皇子搞上的。
而太子妃见她神色古怪,眼神中又带着深思,心里微微一跳,难道对方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太子妃暗自定了定心神,又觉得对方没可能猜到自己的想法,因此再度细看对方,果然就见对方此时的神色自然,已不复见方才的异样。
看来是自己过于紧张了,所以一时看花了眼。
太子妃安慰着自己。
不过由于这个插曲,使得太子妃更加下定决心,为防夜长梦多,诚王妃一定要死,而且是越快越好。……
只是太子妃还没有动作,太子却又出幺蛾子了。
原来那一日太子说要将“真爱”纳入东宫,却被皇后和太子妃连手制止之后,太子一气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给弄进宫里了。
太子倒还有点脑子,没有大剌剌的让“真爱”就这样进宫,而是将对方扮成了小太监,偷偷的带进了东宫里。
本来嘛,若是太子将“真爱”藏好倒也没事,毕竟谁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搜查东宫,再说东宫可是太子的地盘,他要护好“真爱”还不容易么?
谁知才刚夸太子聪明,结果他又犯蠢了,他把“真爱”带进宫后,就直接摆在了自己的寝殿里,生怕旁人看不见似的。
太子的东宫可不只有太子妃,还有婕妤、良娣、充衣……等太子侍妾。
因此不多时,太子宠爱一个小太监的事儿,就传遍了东宫上下。
太子妃听说时,简直就要昏过去了。
太子妃听宫婢禀报,那太监生得花容月貌,竟是不输给女子。她在心里暗恨的想着,太子玩女人不够,现在竟是开始狎玩娈童了么?
太子妃觉得恶心极了,因此当下便领着一众宫婢和太监,打算前去看一看,那一位太监到底是多么倾国倾城,竟让太子如此宠爱。
谁知到了太子的寝殿时,却被侍卫拦在了外头,太子妃气得脸色发青,带着人便要硬闯。
外头的动静自然传到里边去了,太子一手抱着“真爱”,一边不耐烦的问道:“外边在吵什么?去瞧瞧。”
“殿下别生气,许是几个不懂规矩的下人罢了。”被他抱在怀里上下其手的女子,一口娇滴滴的嗓音,勾得太子浑身都酥了。
“可儿真懂事,来,让孤好好疼你……”太子抱着可儿迷乱的亲吻着,一手快速的褪去双方身上的衣裳,大白天的便抱着对方滚上床榻。
可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可身躯却是更往太子身上贴去,并且故意乱动磨蹭的,蹭的太子心头的火越发的旺盛。
两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可儿承受着太子的热情,嘴里一边发出诱人的轻吟,可在太子看不见的时候,眼中却是一片冷然,一点儿激情都没有。
就在太子越来越激动时,卧房的门突然被踹开了,随后一堆人冲了进来。
可儿顿时尖叫一声,整个人缩在太子的怀里,瑟瑟发抖着。
太子被这么一打扰,脸色自然难看得很,他回过头去,就见到自己的太子妃带着一群宫婢,闯到了卧房里来了。
“太子妃!你眼里还有没有孤了?孤的寝殿是你可以乱闯的么?!”太子一边骂着,一边赶紧拉过一旁的锦被将可儿罩住。
“都下去。”太子妃却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忍着怒火将房内的宫婢全部挥退。
待到房里只剩下她和太子,以及床榻上那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后,太子妃才冷声问道:“殿下,若是父皇知晓您白日宣淫,您觉得父皇会怎么想呢?”
“呸!你别拿父皇压孤!孤忍你忍得够久了!”太子听太子妃又把陛下搬出来,心里着实腻歪得很,忍不住狠狠的啐了太子妃一口。
太子妃被太子气得两眼发晕,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就在这时,一只肤色白皙的小手掀开了锦被,接着一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面容露了出来。
饶是太子妃见多了美人,也不得不暗赞一声,眼前这人果真是好样貌。瞧瞧那一弯柳眉,还有那双彷佛会说话的剪水秋瞳,秀挺的?子和小巧的嘴巴,怪道太子非要将对方留在身边。
太子妃很了解太子,这就是个见了美人便走不动道的。巨以匠划。|
这小太监生了这副模样,太子见了不动心才怪……可太子妃眯了眯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上前一步猛地掀开了锦被,随后瞳孔一缩,转头瞪着太子问道:“殿下,您到哪儿弄来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呢?”
“太子妃别怪殿下,苏可是自愿跟着殿下的。”谁知太子还没说话,那女人竟是抢先开口了。
太子妃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苏可的脸都偏了过去,太子见状心疼的不行,连忙将苏可搂进怀里,对着太子妃怒喝道:“你疯了么?做什么打人?!”
“妾是在教她规矩,主子没发话前,哪里容得她说话。”太子妃转了转手腕,淡淡的说道。
原本以为太子狎玩娈童,太子妃还觉得事情不好办,如今见原来是个女子,太子妃反倒放下心来了。
同时在心里冷笑一声,太子还真蠢,不把对方藏在宫外偏要带进宫来,是嫌他的“真爱”死得不够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