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神子,虽然不是真正的天上永不坠落的神,却也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通神之力,虽然会因此而背负禁术的代价,却依旧让人垂涎,可以逆天改命,可以让人死后逢生,这样的力量,哪怕承受再大的痛苦恐怕也有人想要得到。
阡妩想到得到,她想要抹去自己存在的一切,她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可是她不能,她有对阿弟的诺言,对夏寂宸的亏欠,对萧沉雪的感激,还有对无念的爱,她又太多太多的想要抹去,可是也有太多太多的不舍。
雪域神殿的后方有一口三生泉,阡妩沉睡之时萧沉雪就将她放在泉水之中,直到她半年之后醒来生下孩子她才离开,半年的时间不长,却足以让她将自己的前生看得清清楚楚,那些错过的,无法挽回的,以及自己遗失的。
一张张容颜,一幕幕的情景,当自己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待,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无情,有多狠辣,而最后他们这么多人的悲惨结局,何尝不是因她而起,如果她不是那么骄傲,如果她愿意放下一点点的心防,也许就不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前世今生已成过往,如今的她,生与死都被模糊,还有什么好纠结的?怨也好,恨也罢,一切因她而起,也该由她来了结;她阡妩不信神佛,不信诸神,可是她如今信因果。
萧沉雪因为血魂咒不能离开神殿太远,阡妩则独自带着萧沉雪下山,萧沉雪并没有来送别,阡妩将风衣的帽兜扣在头上,为萧无念戴好幕离这才抱着他小小的身子下山,缩地成寸,眨眼间便去了百米之外。
这三年阡妩最大的收获除了心平静了之外就是这一身武功,三生泉水洗筋伐髓,加上她怀有神子,麒麟内丹更是将她的骨骼改造得天下无双,这一身武功说是天下无敌也不为过。
六年了,阡妩一直没有离开过雪域,如果不是儿子开口,她恐怕会想着老死在那里,但是她不能违背儿子的期待,她欠宝贝的太多,至少让他看看这繁华的人间,而不是每日只对着四面冰墙。
阡妩用了一天的时间带着萧无念下山,然而触目所及的却让她都震惊,她以为会是繁华的人间景象,可是这满地的尸体,来往之人衣衫褴褛是怎么回事?
阡妩将萧无念的头摁在自己的肩上:“宝贝儿别看!”
萧无念乖乖的趴在阡妩的肩头上,对他来说什么情景都没有在娘亲的怀中更有吸引。
在这一片狼藉中,一身白色衣服气质出众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两人衣着华贵却透着圣洁,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立刻有人扑过来:“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阡妩微微皱眉,眨眼之间便抱着萧无念离开了!
虽然战火遍地,不过在大型的城市里还是有可以安然落脚的地方,阡妩抱着萧无念来到一间客栈开了一间房,在众人的注视下抱着萧无念去了房间。
小家伙似乎有些累,沾床就睡了,阡妩有些心疼,这些客栈的被子并不是那么干净,难为他了!轻轻关上里间的门出来,对端着热水进来的小二哥招手,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我想询问一些事情,不知小二哥可有空?”
小二看着那银子顿时眼睛一亮,连忙笑呵呵的走过来:“客官请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我隐居多年,已经六七年没有来这里,没想到变化这么大,小二哥能说说怎么回事么?”
小二听说隐居,加上阡妩身上冰冷如同仙人的气息,顿时多了几分敬畏:“小的这就为客官细细说来!”
“这话要从六年前说起,那年辰帝突然发难夺下北炎改名为凤栖,定于年末之时举行登基大典,那时各国来贺,有燕国的燕帝以及夏妃,夏国的夏帝以及皇后,赤炎的太子和圣女,大漠的王者,那是这片大陆几十年以来最盛大的登基大典,不过就在那登基大典即将开始的前几日,燕帝突然暴毙与凤栖宫中,同时夏国的摄政王出兵攻打燕国,而后辰帝与赤炎太子等人同时出兵,几国将燕国瓜分,本以为这就是结束,却没想到就在这时辰帝遇刺,而夏国的皇后被人劫持失踪,瞬间天下大乱,战火连绵,这六年以来战争就没有停止过!”
阡妩敲敲桌面:“那现在有事什么局面?”
“现在?现在这局面可就乱了,开始的时候曲国赤炎太子联合夏国的皇上和摄政王一起攻打凤栖,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赤炎太子调转去对付大漠之王,四个国家打在一起,战火蔓延整片大陆,四个国家有胜有负,谁也灭不了谁,因此就这样僵持了六年之久,不过如今还没有停下的打算,此地属于曲国,赤炎太子征兵令已经下达,恐怕过不了多久这座城市也不能安宁了!”
阡妩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甚至因为她的离开而天下大乱,不过这个天下搅合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她关心的不是这个,天下乱不乱与她何干?
“那你可知夏寂宸的军队现在何处?”
“摄政王的军队主力在凤栖,今日一早刚刚有消息来到,说十天前他攻下了,凤栖最坚固的无双城,如今正与凤栖辰帝正面对抗!”
阡妩心中一紧,挥手:“够了,你出去吧!”
小二收了钱离开,为她关上了门!
阡妩在桌边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走进屋内,看着床上萧无念小小的身影,心中情绪复杂,不管怎么说,也该让夏寂宸知道他的存在了,她欠了那个男人六年的解释!
定好的方向阡妩就带着萧无念往无双城而去,她尽量避免走人多的地方,荒山野地也别有滋味,如今山花绚烂,不比城市差,母子两人一路走一路玩倒也悠闲,而萧无念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景色,一双眼睛里一直都泛着光芒,因为这些地方没有人,阡妩没有为他带幕离,让他随意的奔走,白衣白发白眸,宛如天界遗落凡尘的仙童,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情极好。
然而,阡妩还没有做好见任何人的准备,却有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阡妩坐在一堆野花中间的石头上看着不远处在草地上奔跑的萧无念,突然一阵血腥味飘入她的鼻尖,她一把将萧无念抱进自己怀中警惕的看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了几十个身着铠甲的士兵满脸鲜血的被人追着过来,而他们身后有另外的士兵拿着刀剑追砍,上百人的战场瞬间就在阡妩的面前拉开,两刻钟之后追赶的一方以绝对的优势将那些人斩杀,鲜血流淌了一地。
阡妩所在的地方离那里还有足足一百多米的距离,她又静静的站在野花遮掩下,因此暂时没人发现她的存在,就在她冷漠的看完这场无情的杀戮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匹通体黝黑的汗血宝马载着一位宛如战神的黑色铠甲男子缓缓走来。
他身子修长挺拔,一身精致的铠甲衬得他英武不凡,一张年轻的脸俊朗清晰,明明是少年的摸样,却透着凌厉和果决,一双狭长的凤眸冷漠的看着面前的血腥场地,冰凉而慑人,手中的红缨枪负在身后,尖锐的枪头还滴着献血,他的身上散发着如同战神一般让人心惊的杀戮之气。
阡妩看着他目光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哪张脸上有她熟悉的轮廓,她差点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夏寂宸,六年,那个桀骜不驯,张扬肆意的少年终于长大了,成为与他兄长一样优秀的战神。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注视,那人慑人的眸子转过来,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阡妩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就那么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然后她看到他眼中的不可置信,看到那瞬间涌出来的忐忑以及……怀疑!
他终是一甩马鞭策马奔来,马儿在她前方不远停下,他不顾形象的跃下马背向她跑来,然后在她面前站定,山风吹得衣袂猎猎翻飞,她的衣摆飞向他,他微微伸手握住那触感冰凉的裙裾,有些不敢置信:“这不是梦!”
阡妩眸光复杂的看着他,终是舒了眉浅浅一笑:“齐爵!好久不见!”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赤炎太子,齐爵这个名字,已经六年没有人唤过,如今终于听到,而且还是从她的嘴里唤出,齐爵看着阡妩,两行泪水毫无征兆的从他眼眶滑落,喉头滑动哽咽:“我终于见到你了!”
齐爵上前一步想要拥住她,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目光看过去,萧无念也看向他,白发白眸,齐爵心中一震:“他是?”
萧无念看了眼齐爵然后仰头看向阡妩:“娘亲!你认识他么?”
阡妩摸摸萧无念的头:“他叫齐爵,你该叫叔叔!”
萧无念看向齐爵,乖巧的叫一声:“叔叔!”
齐爵强忍住心中的痛楚酸涩,此刻的他已经不是六年前的他,他知道什么叫忍让,知道什么叫冷静,也知道什么叫……容忍,平心而论,眼前这个孩子很可爱,精致得仿佛陶瓷娃娃,让人讨厌不起来:“我叫齐爵,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无念,我爹爹叫萧沉雪,叔叔认识么?”萧无念天真的看着齐爵,心思却在快速转动,爹爹说有很多爱着娘亲的人,与娘亲有斩不断的宿命,眼前的人看来就是其中一个。
“萧无念!”齐爵呢喃着这个名字,然后看向阡妩,他记得当年她是与萧沉雪一起消失,萧无念,是谁都不念的意思么?
质问的话,痛心的话,满满一肚子的话,最终却一句都开不了口,他已经错了太多,他不能再错下去,他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可是六年了,他都忘记了该如何去笑,最终只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向她伸手:“我的大营就在不远处,能去坐坐么?”
本来很想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可是出口之后他就心中一酸,原来他也能说出这般卑微祈求的话语么?
阡妩看着面前的人,她与齐爵之间的纠葛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兜兜转转,已经说不清谁对谁错,六年的时间抹去了她的执拗和偏执,已经没有以前那般计较了。
阡妩摸摸萧无念的头:“宝贝儿想去看看么?”
萧无念看着阡妩眨巴眨巴眼,然后很真诚的点点头。
阡妩莞尔:“那我们就去吧!”
齐爵心中狂喜,忍不住将空落的手伸向萧无念:“我……可以抱抱他么?”
阡妩摸摸萧无念的脸,然后将他递给齐爵!
齐爵小心的抱着萧无念,已经变得成熟了不少的脸瞬间柔化,他以为他会讨厌别人的孩子的,尤其是阡妩为别人生下的孩子,他会嫉妒,会憎恨,可是现在一点都没有,他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和满足,因为他的身上流着她的血,这是她的孩子,而这个孩子那么的小,那么的软,那么的漂亮,看得他心都软了。
齐爵终于笑了出来,然后向阡妩伸手:“走吧!”
阡妩终于还是将手伸到了他的手中让他握住,多年征战他的手上长满了茧子,粗糙无比,可是却温暖厚实,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就如同夏寂宸曾经给她的感觉一样。
齐爵握住阡妩的手,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颤抖,更不敢用力握她,生怕弄疼他,萧无念看着齐爵,又看看自己娘亲,眼中有些迷惑和不解。
当齐爵骑马载着一个白衣美人还抱着一个小孩子回来,他的属下都惊住了:“太子殿下这……”
齐爵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忠心的属下,沉声道:“从今日起他们就是本宫的座上宾,见他们如见本宫,任何人不得怠慢!”
“属下遵命!”
齐爵带着阡妩回到军营,一路上的士兵都不自觉的注视着这边,知道军营大帐的帘子将他们的目光隔绝,顿时所有人都如同炸开锅一般议论纷纷,他们的太子七八年来从不进女色,甚至说得上厌恶女子,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太子不喜欢女人,可是如今却突然见太子亲自带回来一个绝色女子,甚至还有一个孩子,怎么能不让人震惊呢?
在草地上跑了许久,又这一路颠回来,萧无念早就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齐爵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到床上,轻柔的为他盖上被子,确定他没有不适之后才直起身长长松一口气,第一次服侍小孩子他也很紧张的。
退开两步转身,阡妩就在他的旁边,忍耐了一路,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少年已经长成一个男人,强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圈住,压抑的身躯终于没忍住颤抖,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落下,声音哽咽:“能再一次抱着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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