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离闭上了眼,在柔软的兽皮褥里蜷缩着身子,火红的耳朵和尾巴都丧丧地耷拉下来。
他把头深埋进手臂内侧,不想再见任何人。
却偏偏这时,兽仆来通告,哪个什么雪要来见他?
赤离从兽皮软褥中露出半只眸子,眼中闪烁着水光,“……让她滚。”
兽仆立刻意识到巫医又做噩梦了,连忙道,“需要给您准备一碗醒神药吗?”
“不用。”
赤离打了个哈欠,从床上慢慢爬起,仿佛刚才的泪光只是错觉,再次恢复了往常慵懒桀骜的模样,“把那个雌性给我赶走,另外,给我备一桶浴水。”
赤离钟爱洗浴。
一天洗上三四次都是正常。
每次沉浸在温暖的水中,他便感觉到世间的喧嚣与他隔绝。
雾水沾湿了他额前的火红碎发,毛茸茸的狐耳和尾巴也全都湿透了粘在身上,他一点点撩起水帘,竭力冲洗掉身上让他不堪的记忆。
收拾完毕后,赤离便去了巫医城堡,前段时间的火灾使大规模兽人烫伤,他这段时间也是忙得不行。
其中一个五阶的银狼兽人,烧伤程度是最严重的,兽形的皮毛都烧没了大半,本人却一声不吭,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坚毅与失神。
似乎带着难掩的愧疚与自责。
他在自责什么呢?
赤离忍不住多撇了两眼。
大部分的兽人都是中轻度烧伤,开了些药方,叮嘱吃点好的多休息,凭借兽人强大的自愈功能,等两天他们就能活蹦乱跳了。
烧伤最严重的还是那个银狼兽人。
普通的汤药无法医治他,要多留几天观察,但偏偏那狼兽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并不配合赤离的治疗。
“我已经说了,一般的药对你伤势没有用。”
赤离语气不善,他向来没什么耐心,“如果你不想后半生半个身子没毛的,就好好在这待几天,我才能根据伤势采摘合适的草药熬制汤药。”
“我不需要,给我一份普通的药就好。”
凌泓脸色冰凉,双手越攥越紧,似乎下一秒就想化作兽型窜出去,“我还要出去找人!”
“找人?”
赤离一脸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的一把草药,歪了歪头,双手环胸靠在墙上。
他半开玩笑地扫了一眼狼兽被烧灼地发皱流脓的身体,“我说你身上的伤势怎么这么严重,天哪,你不会直接窜进火海里去找了吧?”
凌泓脸色愈加紧绷,低下头,沉默不语,身侧的双手却越攥越紧泛出骨白。
赤离叹了口气,语含同情,“那火海蔓延了数几里,就算有人也早就烧没了,我劝你还是好好在我这养伤,不要存在过多的侥幸……”
“她没有死!”
“随你怎么想。”赤离也懒得多说,那场百年难遇的大火,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凌泓沉默的低下头,银白色的碎发狼狈地散落在额前,他眼角泛红,兽生第1次产生这种酸涩后悔的冲动,想要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他真的很后悔。
他当时为什么那么蠢?竟然没有意识到那是个圈套,还那么自大盲目的让安衿和族人在原地等他……
都是他的错。
是他太蠢了。
城堡空荡,寂静的只剩下了男人隐约的抽噎声,赤离也满脸诧异地看向素来坚毅的狼兽,抿了抿唇,居然也吐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凌泓——!”
门外突然躁动,听见雌性声音的那一刹那,银发男人身体一震,瞪大眸子向门口惊愕看去。
他的眼角还泛着红意,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凌泓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将纤瘦娇小的雌性紧抱在怀中,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你、你怎么没死?”
同一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的安衿,“……”
不愧是同一个部落出来的,说话方式都那么的让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