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冬末初春的时节,宛如晶莹的水晶球一般的蔚蓝天空之中,几片薄云缓缓的飘荡着,在日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乳白色的模样。
而在这晴空之下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生长着的草叶上覆盖着薄薄的冰霜,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已有些许的融化,反射出点点光斑。
在草原之上,被来往的行商们开辟出的道路之上,一辆大篷车正缓缓的行驶着。
拉着篷车的两匹马毛色光亮、筋肉结实,都是经过良好训练、精心饲养的良马,哪怕拉着大篷车跑出了几十里的路,依然没有显露出什么疲态。
反倒是在它们身后、坐在篷车的驾驶位上的车夫,正双手枕着头,仰躺在驾驶位上、翘着腿。
那张隐藏在宽大帽檐之下的脸,也许正在打着盹。
马车就这样安静的行驶着,只有车轮在泥地上碾过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哒哒声。
篷车行驶在不太平整的路上,不时的晃动着,偶尔碾过凸起的石块,车身便稍微的跳起,被木枝支撑着的灰白色篷布晃动着,从铆合处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其中还夹杂着从篷车之中悬挂的器具碰撞发出的细微响声。
看起来,这辆大篷车进行着的似乎只是个悠闲而又宁静的旅程。
远离道路的远处,偶尔出现的一群群食草动物们走动着,低下头吃着草,又或者抬起头,用好奇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缓缓驶过的车辆。
一直到几里之外,远处的村庄已隐约可见。
由打磨的圆木立起的围墙,圈出了一块并不算大的地方,些许木屋错落其中,竖起的烟囱里,烟雾从中冒出。
远远望去,村庄里最起眼的,大约就是村庄中央的水井、水井周围的大片空地,以及空地周围的一座大风车。
而在村庄的外围,有着几片面积不小的农田,隐约之间,能够看到有人正在其中劳作。
也许是正在翻土、播种吧。
对于农事一无所知的贞德,放下了掀开帘布的手,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透了透气的她,多少缓解了一些晕车的感觉,翻腾的胃也稍稍的被安抚了下来。
一旁的小莫莉摘下了自己的纯白色头纱、正蜷缩在铺在木制底盘上的毛毯里打着盹,难得的睡着回笼觉。
在她的对面,玛丽亚修女双手合十,跪坐在空位上,闭着眼,正在进行着祷告。微弱的光芒从未知的虚空中投下,笼罩着玛丽亚修女,她那隐藏在手套之下的光之右手所发出的光晕,遥相呼应着,令人感到宁静的力量环绕着,让小莫莉睡的更安稳了许多。
贞德小心的在摇晃着的马车中行进着,越过了小莫莉盖着的毛毯、以及玛丽亚修女的身旁,扶着一旁的小柜子,步履蹒跚的走到了车篷的后方。
她小心的俯下身,一手扶着摆放着各种器具的架子,一边抬起微微晃动着的帘布。
帘子后的亚瑟,此时正好睁开的双眼与贞德四目相对,两人默契的笑了笑。
「感觉好一些了吗,贞德?」
「好多了,亚瑟。」
贞德走到小圆桌前,小心的托着修女服的裙摆,跪坐到铺着的毛绒地毯上。
这是出行的时候,有过长久的旅行经验的乔伊小姐告诉她的注意事项,如果要直接坐在地面上的话,要注意提一提裙摆,不然可能会出糗。
虽然不是很懂会出什么糗,但是既然乔伊小姐特意提醒自己,那就照着做吧。
面前的小圆桌上摆放着的棋盘上,几枚雕工精湛的黑白棋子放置其上,那是规则与西洋棋几乎一样、棋子也几乎一样的「西洋棋(chess)」。
嗯……感觉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吃到过的桃子差不多的微妙呢。
贞德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次提起精神,与亚瑟继续在棋盘上厮杀着。
在最初出行的几天,贞德还能饶有兴致的打量窗外的景色,但是没多久,篷车的摇晃就消磨掉了她的兴致。
尤其是出了星骑士领之后,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也让她不怎么提得起兴趣。
于是,在这几天闲来无事时,贞德开始跟几位同伴学着下棋,以打发旅途中的时光。
陆陆续续的,她与瑟提斯小姐、小莫莉以及玛丽亚修女都下过棋。
其中,瑟提斯小姐的棋艺最差,但是经验十分的丰富,在最开始几天也能把贞德揍得找不着北,直到贞德稍微习惯了瑟提斯小姐的下棋习惯后,才逐渐能杀得有来有回。
后来她觉得自己大概掌握了这个棋的规则与技巧后,又试着与玛丽亚修女下了几盘棋。
也许是因为丧失了记忆的缘故,一开始的玛丽亚修女有些不知所措,被杀的丢盔弃甲。
但是,玛丽亚修女很快的就找到了诀窍,又或者是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杀伐果断的本质显露。
在那之后,玛丽亚修女的下棋路数变得异常狠辣,舍弃棋子做出哪怕被看出来也不得不踏进去的陷阱、拿重要棋子与对方互换棋子达到破局的目的,都是常有的操作。
甚至在某一盘棋中,玛丽亚修女与贞德拼完了几乎所有可以活动的棋子,依靠着从开场存活到最后的仅剩的两颗兵卒、以及王,一步一步将还有着几颗可活动棋子的贞德的王给将死在了角落里。
如果是真正的战场厮杀的话,这样的场面,其惨烈程度,恐怕可以称得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为了达到目的,其他的都能够舍弃。
后来亚瑟等人也试着和她下过几盘棋,但都输多赢少,要说原因,那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无法做到像她一样有着舍弃一切棋子的觉悟。
贞德于是果断的又换了个对手。
相比狠辣的玛丽亚修女,亚瑟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他的下棋路数虽然也很刚猛,但是并不会过分冒进、十分的沉稳。
贞德在下棋的过程中,试着做了几个陷阱,但都被沉着的应对所破解。
亚瑟的一切目的都明确的通过其行棋轨迹透露出来,「我要吃你的战车」、「我要用我的兵卒与你的主教互换」、「我的战车要将军了」。
看着被两颗战车外加两颗升变成战车的兵卒围堵在棋盘中央、哪里都去不了的王,贞德默默的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又是被剃光头的一局呢,好开心啊。
这个游戏好难啊!
就在贞德一脸纠结着重新摆着棋子时,驾驶位上的车夫撩起了盖着自己的脸的宽檐帽,墨绿色的瞳孔虽然依旧有些惺忪,但只是眨了眨眼,便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侧过头,看着不远处道路两旁蓬松的草堆,微微眯起了眼睛,布满胡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刚刚撩起宽檐帽的手敲了敲大篷车的木质挡板,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车夫的脚轻轻的勾了勾马匹的缰绳,篷车的速度逐渐的慢了下来。
「来活了,女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