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我是个男性……」
从帘子里探出头的,是已经将细剑背在身后的亚瑟。
在篷车停下之后,他掀开帘子,从篷车的后方翻过挡板而下,走到了篷车的前方,一只手插着腰,顺着充当车夫的阿卡斯特的手指望去,只看到不远处的道路之上,经过伪装的细线,正隐藏在泥土之中。
如果不是瞧出了似有若无的翻动泥土的痕迹,这种程度的伪装根本就难以察觉。
「阿卡斯特先生,我们遭遇埋伏了吗?」
亚瑟的手握在剑柄上,他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篷车里的贞德听到这句话,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与一旁照看着绷带怪人的瑟提斯小姐面面相觑。
如果接下来是战斗场景的话,两个非战斗人员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车上比较好。
篷车里的小修女和小裁缝的眼神交流并没有影响到车前的两位男士,阿卡斯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蓬松的黑色卷发,「不要紧张,这种程度的埋伏,大概只是一些路匪吧。」
这片草原算是无主之地,并没有什么资源,也没有什么战略价值,自从这片草原归属的王国灭国、最后一任领主去世后,这片领地彻底地成为了无主之地。
没有了归属,也就意味着这里成了不法之地,哪怕临近星骑士领,依然有着不少法外之徒在这里横行。
普通人的生活,在法外之徒们的侵入下变得越来越艰苦,最后要么是死于非命,要么是加入其中。
「……看来,远处的那个村庄是他们的营地了?」
看着周围逐渐翻动起来的草堆,亚瑟闭上眼,仔细的数了数,「一共十二个人,其中应该有几个亚人种族……」
「八个人类,两个角族,两个高地人……」说着,阿卡斯特指了指天空,「还有一个羽人。」
阿卡斯特的话语声尚且还没说完,被他们所议论着的路匪们,一言不发的从道路的两旁走了出来。
七个人类,两个长着角的角族,两个有着高瘦身材、深色皮肤的高地人。
而在天空之上,还有一个扇动着灰色翅膀、留着长长的辫子的羽人族少女。
尽管身上挂着些许泥土和断掉的杂草,穿着的装备也参差不齐、甚至有些破烂不堪,但他们脸上无一不透露着凶恶。
「不是商队,把他们都杀了!」
嗜血的光芒在瞳孔中闪烁着,几名路匪举着匕首,率先冲向了亚瑟和阿卡斯特。
「当!」
「还少了一个人,小心。」
亚瑟拔出了身后的细剑,抵挡住了几个人类的攻击,术式的光芒闪动着,将他们击退到了几米之外。
阿卡斯特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双手手背上的浅色纹样闪烁着,化作了两把阔剑,落入他宽大的手掌中。
「……那是什么?」
无论是忽然出现的武器、还是亚瑟身上闪烁的术式光芒,都让路匪们发出了一阵骚乱声。
显然,只是普通人的他们,并不知道多少和神秘有关的东西。
「这可是好东西啊!」
咧开嘴,手臂上的肌肉鼓动着,阿卡斯特所舞动着的阔剑,发出了刺耳的啸声。
锋利的刀刃,伴随着巨大的力量,毫无阻碍的劈开了卷刃的匕首,从肩膀直到腹部,将路匪一刀两断。
腥臭的血液四溅,刺激着路匪们的残酷神经,最靠近阿卡斯特的几名路匪挥舞着匕首,趁着他挥出阔剑的空挡,刺向了他的要害。
「呵。」
「屏障。」
神术的光华一闪而过,并不算显眼的薄膜出现的恰到好处,看起来似乎一碰就碎,但却完全的抵挡住了匕首的刺击,让他们难以更进一步。
「是……魔法?」
难得的有人认出了阻碍自己攻击的是什么东西,阿卡斯特站直了身子,一边砍出又一剑,一边指正了他的谬误:「是神术哦,神术。」
又是一刀两段,仿佛死神收割着生命,阿卡斯特墨绿色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平静的一下、一下的杀死敌人。
一直到面对仅剩的角族时,看着恍然大悟、似乎是认出了自己的同族,他摇了摇头,挥出的阔剑没有任何迟疑。
「镪!」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猛的传开,一直盘旋在天空的羽人族少女收拢了自己的灰色翅膀,俯冲而下,伸出她锐利的爪子,抓向了阿卡斯特的头颅,那锋利而长的爪子,完全能够穿透他的眼球,搅碎他的大脑。
阿卡斯特抬起了另一把阔剑,抵挡住了羽人族的攻击,几乎是同时,另一只手上、劈碎了角族路匪的躯体的阔剑忽然消失,空出的大手一把拽住了那来不及收回的细长的脚。
羽人族少女那与人类无异的脸孔上显现出了惊慌的神情,她剧烈的挣扎着,想要收回另一只爪子去攻击抓着自己脚的那只手,但是阿卡斯特抬起的阔剑却阻挡了她的动作,让她蜷起的爪子难以再伸展开。
「欢迎回到地面!」
拽着那只脚的手猛的用力一拽,失去了平衡的羽人族被阿卡斯特甩到了地面上,随着沉闷的响声和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羽人族脆弱的骨骼几乎是瞬间就碎裂开来,扎透了自己的内脏。
羽人族少女的挣扎渐渐的停了下来,发黑的血液顺着她的口鼻缓缓的渗出。
另一边的亚瑟,再次挥出一剑,细剑的锋刃轻易的刺穿破损的皮甲,隔断了路匪的腿部肌肉,接着,伸出手,猛的拍在他的身上,将他推了出去,术式的冲击几乎是瞬间,就将路匪击晕了过去,躺倒在地上任由深可见骨的创伤不停的渗出血液。
最开始围攻他的几名匪徒,已经全都躺在了地面上,除了反抗激烈的几人,其余人都只是受了并不致命的伤,然后被他击晕。
做完了这些之后,他看向了一旁的一样干净利落解决了战斗的阿卡斯特。
腥臭的血液和内脏洒满了地面,但是要不了几天,这一切痕迹就会消失在春雨的冲刷之中。
看着阿卡斯特补刀,等到他将所有尚且还在呼吸着的路匪都干掉后,亚瑟才叹了口气。
他并不是固执的人,虽然自己还是习惯性的会留手,但是他也认同阿卡斯特的做法。如果不将路匪赶尽杀绝,等到他们走后,这群路匪还会危害其他路过的人。
「还有一个人不见了,可能去营地通风报信,我们怎么办?」
擦干净了细剑后,亚瑟将这把贞德赠送的宝贵礼物背回背上,询问道。
「先远远的观察一下吧,如果确实是路匪的巢穴,我们就将他们肃清。」
阿卡斯特抬起手,挡着阳光,望向了远处的村落。
那村落里,滚滚炊烟似乎愈发的浓烈了。
「也许,可以先听听她的情报?」
就在两人决定靠近一些看看情况时,贞德那柔和的嗓音传入了他们的耳畔。
在战斗结束的时候,贞德便在小莫莉的搀扶下翻身下了车,虽然场面有些血腥,但是与半个月前那场灾难比起来,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她只是皱了皱眉,忍住了刺鼻的血腥味,来到尚且还有着呼吸的羽人族少女身旁,看着已经在弥留之际的少女,她正要说些什么时,阿卡斯特伸出手,制止了她。
也许这个羽人族会想要拉一个垫背的呢?
「……我可以帮助你,你想要快些结束痛苦吗?」
贞德抿了抿唇,稍稍退了一步,轻声说道。
她能够清楚的看到羽人族少女棕色瞳孔中闪过的渴望与恐惧。
骨骼穿透内脏的痛苦,令她痛不欲生,几乎想要赶紧死去。
但是死亡的恐惧更胜于痛苦。
「……求你……」
「……救救我……」
要救她吗?
贞德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站着的同伴们。
亚瑟和阿卡斯特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们尊重贞德自己做出的决定。或者说,他们认为这是身为「圣女」的贞德自己所要做的考量,是必要的成长过程。
小莫莉也没有说话,对于她而言,身为「圣女」的贞德的决定就是她所要支持的。
哪怕自己想要帮助这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少女,但是如果圣女大人没有做出决定,玛丽亚修女也不会出声去左右圣女大人的选择。
于是,他们只是看着贞德,等着她自己做出决定。
「我能够救你,但是你要跟随在我的身边赎罪。」
贞德重新面向羽人族少女,看着已经渐渐没有了呼吸的少女,她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以往在星骑士学院的大图书馆中学习过的封印术式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随着封印术式的构建,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色纹章透过那双散发着光晕的双手,印在了羽人族少女的额头中央。
由神言文字组合而成的十字纹章,是属于贞德自己的「印记」,并没有其他的作用,仅仅只是好看——当然,里面还封印了一个治愈神术。
不过,如果是拿来忽悠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的话,也许效果会很不错。
随着奉献光环的参数提高,贞德身上的光晕愈发的浓郁,与之相应的,羽人族少女的伤势正在渐渐的好转。
几乎已经完全昏厥的羽人族少女,紧紧皱着的眉头渐渐的舒缓开来,额头上覆盖着的温暖的手,让她体会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温馨感觉。
这温暖的氛围,似乎从自己变成孤儿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那注视着自己的金发少女,似乎看到了她背后的一对纯白羽翼。
是……妈妈?
……不,是来引领我踏上赎罪之旅的天使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