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小莫莉伸了个懒腰。
但是很快的,她察觉到了周围所弥漫着的紧张气氛。
她放下了揉着眼睛的手,瞪大了双眼,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阿妮菈,与站在贞德面前的亚瑟,以及他们之间碰撞在一起的短剑与细剑。
……身为泰拉大陆成名已久的剑圣之一,为什么阿妮菈前辈会忽然发起攻击?
没有人来解答小莫莉的疑惑,金色的瞳孔与深色的眼眸之间,视线碰撞着,属于剑士的「剑」被逐渐唤醒。
不同于之前下意识的、浅尝即止的战斗,没有了能够调停之人,「剑」与「剑」之间的交锋在此时展开。
「响——」
低沉的鸣声,从两把剑之间发出,是「技巧」的声音,没有魔力的气息,完完全全的由「剑士」的技巧所驱动着的两把剑,没有撞击,只有剑脊卸去力道与攻击时发出的摩擦声。
一臂长的短剑,在阿妮菈的手中灵活多变,直刺、劈砍,虽然她只是坐在原地,以低于亚瑟的姿态战斗着,但从始至终都掌握着战斗的主导权,连续发起的攻击,令亚瑟疲于招架。
空间太过狭小,亚瑟压抑着自己发动术式的冲动,只以常年锻炼时所掌握的、融入身体的技巧迎击,抵挡着那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袭击而来的短剑。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又或者单纯只是两把武器碰撞的震动。
握着细剑的手掌,在这震动中感到了一阵阵的发麻。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阿妮菈深色的眼眸微微的眯起,显露出了绘着的红色眼妆。
又是一次凶狠的劈砍,身为角族的巨大力量,让短剑劈开空气、发出了一阵短促而又刺耳的啸声。
「锵!」
亚瑟双手握着细剑,压抑着不适,横过了细剑,抵挡住劈砍的同时,弯下了膝盖,调整着手中细剑的姿态,将那把短剑格挡开。
被剑脊卸去力道、推向了一旁的短剑,在阿妮菈的手中回转,从正握换做反握,随着微微下压的身体,猛的刺向了亚瑟——
——或者说,是亚瑟身后的贞德。
「可恶——」
堪堪卸去巨大的力量、完全来不及重新调整姿态的亚瑟,看着那把短剑越过自己、从自己的身侧探去。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慢了下来。
锋利的剑刃在他的注视下、在金色的瞳孔中映出了致命的轨迹,缓缓的接近了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的贞德。
——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没有五官、令人胆寒的脸孔似乎又一次浮现,那充满了讽刺意味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汹涌燃烧着的火焰,从他的心中升腾而起。
手中的细剑,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发出了低鸣,不是因为撞击而发出的鸣声,而是「剑」之间的回响。
那原本已经趋近于完全实体的细剑,在这一阵阵的回响之中、在忽然升腾而起的金色火焰的煅烧之中,骤然崩解,化作了一把燃烧着烈焰的无形之剑。
随之而来的,是猛然之间爆发的「气势」。
属于两个「剑士」顶点的人的气势。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无论是梅林钻进桌底的动作,还是阿妮菈刺向贞德的动作。无论是阿卡斯特摸着下巴的动作,还是注意到了贞德的异状、慌乱的扶向贞德的小莫莉的动作。
这个世界之中,能够活动的人,只剩下持有着这把剑的亚瑟,以及瑟瑟发抖的贞德。
「这是……」
亚瑟缓缓的放下了手,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手中的「剑」,以及周围的世界。
虚幻的、毫无实感的世界。
在那气势笼罩之下的狭小房间,似乎就在一瞬间化作了无边无际的荒凉世界。
昏黄而空无一物的天空之下,是同样毫无生息的荒芜大地,平缓的地形之上,一望无际的沙丘中,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数之不尽的「坟墓」,那立于地上的武器残骸。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这虚假的世界,但就在他行动的下一瞬间,伴随着一声充满了痛苦的沉闷哼声,这个世界轰然倒塌。
仿佛碎裂的彩色琉璃一般,一片一片的消失。
然后,一切恢复了原样。
「咿咿咿!!」
阿妮菈刺向贞德的动作猛的变形,手中短剑的轨迹一阵扭曲,最后脱手而出、掉落到了地上,扎进了木制地板中。
她的脚趾猛的蜷缩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红晕。
而在她的身后,桌下的梅林用力的把缠满绷带、硬邦邦的手指戳向阿妮菈的脚掌心,然后不停的搓动着。
原本就因为坐久了而压麻了的脚,此时仿佛是有无数的细针在扎着一般、疯狂挑动着的神经,让人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都说了停了啊,你这家伙!」
梅林伸出另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脚腕。
「快、快停下!」
「……贞、贞德大人?您、您还好吧?」
就在场面开始变得混乱时,小莫莉突然的惊呼声,吸引了在场几人的注意,也将依然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细剑的亚瑟唤醒。
他们的视线望向了亚瑟的身后,蜷缩着的贞德,被小莫莉抱在怀里的她,此时正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的她,眉头紧紧的皱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而她那刚刚换上不久的、洁净的白色修女服,此时已经沾满了点点血迹。
「发生了什么?」
原本就紧绷着的心脏,似乎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所攥紧,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笼罩了亚瑟的大脑。
没有来得及思考,亚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细剑,他转过身、半跪着,紧紧的握住了贞德冰冷的双手。
有些滑腻,铁锈一般刺鼻的腥味近在咫尺。
鲜血是从手臂上渗出的。
「小莫莉,检查一下贞德小姐的状况。」
最先开口的,是一旁的阿卡斯特,他伸出手,拉起了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亚瑟。
「我们先出去吧。」
不由分说的,在场仅有的两位男性很快的消失在了小房间之中。
直到走出了房门之后,亚瑟才猛然回过神来。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又一次发黑的双手,虽然焦黑的外皮逐渐的脱落、新生的肌肤恢复了血色,但这双手仍颤抖不止。
「我明明……应该拦下了攻击,为什么贞德依然受伤了?」
「……」
阿卡斯特双手环抱着,背靠在了门框上,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包,但很快的,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只是抿了抿嘴。
「不要想太多了,等待检查的结果吧。」
「……不行,不能让阿妮菈前辈和贞德待在一起!」
亚瑟皱紧了眉头,他转过身,正要重新打开房门,一旁的阿卡斯特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知道的,阿妮菈没有恶意——而且,现在可不适合你进去打扰。」
「可是……」
他转身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知何时推开了房门的梅林,被阿妮菈单手拎着领子提在手里,她一手抓着阿妮菈的手,双脚不停的踢着阿妮菈。
虽然攻击很凶狠,但可惜的是,阿妮菈的手比她的脚长,这些攻击最后都落了空。
很快,她停止了挣扎,愤愤的瞪了阿妮菈一眼后,转头看向了一旁面露茫然的亚瑟,轻声咳嗽了一声,重新端起了身为大贤者的架子——如果不是被人拎在手里的话。
「……阿卡斯特说的没错,阿妮菈没有恶意,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她不会杀没有罪的人。」
她望着亚瑟的眼神中有些嫌弃,有些恨铁不成钢。
「啧,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亚瑟,我对你太失望了。」
说着,梅林伸出了背在身后的手,掌中握着的,是那把贞德送给他的细剑。
身为一名剑士,竟然丢了自己的武器,真是太失格了!
「……抱歉,梅林老师。」
亚瑟低下了头,接过细剑,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自家老师的教训。
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一切都还在正轨上时那样。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