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的新家主居然是当年那个叫马大壮的孩子!
这倒是千叶不曾想到的。
只是,她怎么就成了他的杀父仇人了?
千叶开口便问:“三十年不见,见面我却成了你的杀父仇人?便是你当年年纪小,也该记得到底是谁杀了你父亲。”
“就是因为我当时年幼不分是非,才会以为你是在帮我爹,如今入了修者一途我才明晰当年之事!”改名叫明方的马大壮虽不能动弹,但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愈发吓人,他愤恨道,“当年若不是你多管闲事除了那魔菌,我爹也不会死!若不是你将魔菌幻术一事告知乡里,他们也不会将我爹活活烧死!若不是你助明家解除冥契,我爹也不会被阴差带走!都是因为你!”
明方的话,小和尚信了八成。千叶遇事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是帮,也不会送佛送到西。依着她的这种性子,极有可能又是好心办坏事,或是压根就没想做好事。
小和尚心中这样想着,却没开口向千叶求证,他知道就算问了,千叶也不会对他多说一句话。
而千叶听了明方的话后,也未气恼,她坐在大石头上掸了掸沾着枯树叶的衣摆,不紧不慢地说:“你说的也不假......”
说着,千叶扫了眼明方身后的跟班问他:“你是自己来找我寻仇的,还是明家让你来的?”
察觉到千叶视线后移,明方卯足力气想要遮挡住身后伙伴,可惜他并不是千叶的对手。尝试无果后,明方急道:“此事与他们、与明家无关!是我截了你的口信,背着长辈们来寻你的!若要杀,你便杀我一人!”
“呵~”千叶轻笑一声,眼中满是玩味,“当年明月、明鹿都不敢惹我,你是哪里来的勇气敢找我寻仇?”
千叶一笑,小和尚莫名打了个冷颤,他上前一步挡住千叶视线劝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还是办正事要紧。”
小和尚的话让千叶舒展着的眉头陡然一蹙:“他是孩子不错,可这个孩子视我为仇人,还想杀我。怎么,我还不能同想杀我的人计较了?”
“不是,我......”小和尚刚到嘴边的话生生被千叶的失语咒堵了回去。
千叶又一摆手,小和尚被一无形旋涡卷到另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千叶白他一眼:“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且在旁安静地看着就是。”
“解决”了小和尚,千叶的注意力回到明方身上,她问他:“你带他们来寻我之前,就没想过复仇失败?”
这个问题,明方从未想过,他恍惚了一瞬间——他明知道千叶厉害,明知道自己......或许整个明家加起来都打不过她......可是,他还是带着自己的心腹来了......他从不觉得自己或他的心腹会死在千叶手下......
明方眼中的血丝开始淡化,他想看千叶,问:“你会杀了我......或是他们吗?”
“呵呵呵~”千叶越发觉得明方有趣,她反问:“你不是来杀我报仇的吗?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你们?”
明方没有吱声。
逗够了明方,千叶收敛笑意。与此同时,除了小和尚,明方与他身后明家人的禁锢皆松开。
明方因臂上有攻击余力,禁制一松开,他便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倾去。
虽没有借力之处,但明方并未出丑,他向前趔趄几步,到了千叶面前才稳住身体。
千叶抬眸问他:“你是现任明家家主?可能管事?若说话不算,便去将你家大人叫来。”
明方听出千叶这是明摆着把他当孩子看,他又羞又怒道:“我如今是明家第一百二十八任家主,怎会不当事!”
“如此最好。那你就去准备准备吧,今夜我要见皋芒。”
明方听着千叶近乎命令的语气,气不打一处来:“我明家又不是你的信徒,凭什么被你招来喝去?你当你是天王老子吗!”
千叶直视着明方,仅道:“你去,还是不去?”
对上千叶的目光,明方犯起怵来,倒不是说他害怕千叶,只是没由来地觉得就应该听她的话。
明方息了气焰,老老实实说道:“召唤冥相并非小事,且我明家已与冥相断绝往来,我须得回去同家中长辈商议商议。”
说完,明方低头,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看向千叶。
见明方说完话就如木头一般站在自己眼前,千叶不耐烦道:“那还不快去!”
明方闻言下意识地迈开脚步,就要上山,他身后那几个不知所措的明家子弟也默默跟上他。
就在明方为自己的“怂”在心中自嘲自己时,千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亲生父亲早就存了杀人之心,便是没有我,你父亲的时日也不多了,凭噬魔菇的修为——救不了他。至于撕毁冥契之事......罢了,你去吧......”
明方现在的修为在凡人修士中算是佼佼者,他回忆以往,当然知道苟延残喘的噬魔菇救不了他父亲!噬魔菇仅是为他爹吊命就用去了几乎全部的修为,被千叶焚烧本体后更是强弩之末,若不是千叶将它带走用魔力温养,它或许早就死了。
可明方的怒火并不是因此而生,他猛地回头,红着双眼冲千叶咆哮道:“那魔菌的修为是救不了我爹,可是你呢!凭你的修为难道也救不了吗!你为什么袖手旁观!”
从决定把那些话说出口时起,千叶就知道明方会有此问,可她并不打算回答:“你若因此恨我,那便恨吧。我等着你有朝一日能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可现在,你得回明家准备召唤皋芒之事!”
似是知道从千叶口中不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明方不甘地抹了把湿润的眼眶,随即转头带着心腹们上了山。
待他们的身影远去,小和山身上的禁制才消失。
小和尚因之前没说完的话憋在嘴里,重获自由时竟被自己的话呛得咳嗽了几声,他边咳边走向千叶:“咳咳——你平时对上我,说得不是挺厉害的吗,既然有冤屈,怎么不跟他说清楚,也算是助他解了心结。”
“我如何处事,需要你来教?”千叶稳稳地坐在大石块上,歇了一瞬又说:“世事无常、无穷,岂有说得完话和做得完的事?且凡人人生苦短,他愿意如何便随他吧,反正于我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