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抬头与他对视,四目相对,她眸光平静如死水,看得他心惊。
“皇上!……”刘陵担忧提醒。一旁的宫装美人亦是轻叹:“皇上……”
云罗不看她眼底闪烁的眸光,只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男人。
李天逍收回目光,冷冷一挥手:“拖下去,朕不想看见她!”
两旁的内侍闻言急忙上前将云罗拖了下去。她被拖着连连踉跄后退,恢弘奢华的大殿渐渐在眼前变小、远去。他冷峻的面容也渐渐模糊不清…辶…
君心一冷,处处皆是猜忌。他再也不相信了她,就连她无意中出现在他眼前都能引得雷霆大怒。
云罗抚着被水泡得皱巴巴的手冷冷地想,到底是谁故意引得她去了大殿的?看来有些人对她还是不够放心。
因得云罗私自去了大殿中打扫,引得皇上龙颜大怒,所以看管她的内侍也被连累,几棍子下去打了个半死。内侍受责罚,一挨着伤好了就变本加厉对云罗十分严苛澌。
每日的杂役重得她直不起腰来。晋地八月十五过后天气就渐渐转凉,她每日早起能感受到了凉意扑面,春夏秋冬,剩下最严酷的寒冬在面前等着她。
她如今已瘦削不堪,再倾城的颜色也禁不起这样的折磨。而李天逍仿佛自从中秋那一夜的失态之后彻底惊醒,再也不愿召她侍寝。
那一夜的癫狂痴缠想起来仿佛是一场春梦,了无痕迹。相反的,她能从宫女们口中听到了那新晋的仪宝林如何日益受了皇上的宠幸。宫女们传言他如何日日流连在了那宽敞精致的永和宫中,如何赐下重重赏赐,令最见多识广的宫女都目不暇给。
云罗每每听到这些话都只是沉默。
如李天逍这样的骄傲飞扬的男子自然会喜欢上如海珠这样的女子。
温和恭谦,说话得体,哪怕第一眼不够惊艳,可是日久相处便能感觉到这样的女子是一块温润的玉,轻轻握在掌心,从不会轻易刺痛。也是一杯火候恰到好处的茶,饮一口五脏六腑都熨帖。
他需要这样谦卑的女子敬仰崇敬,金戈铁马之后再也没有比面对这样温润的女子更能洗去他满身心的疲惫。
她看得太准,海珠最终会获得盛宠。终于九月底的一道喜讯将她的预感完全印证。
仪宝林有喜,皇帝龙颜大悦下旨赐封为正五品才人,赏赐无数。
这是寂寂晋宫中第二个孩子。是他得胜之后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同一般。整个晋宫中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搅得沸沸扬扬。哪怕是最低微的粗使宫女和杂役们都在议论仪宝林腹中才一个月还未成形的孩子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李天逍下旨大赦天下三日,宫中亦是欢宴三日以庆贺此事。
子嗣单薄一直是晋宫中一道无法宣之于口的伤。自晋先帝起就只有李天逍一位独子,那云妃所生的两个孩子最后被证实血统不纯,内务府与宫正司早就奉了圣旨将他们送出宫外去,是生是死,无人得知。
李天逍如今虽年富力强,正当壮年,但是后宫也仅就一位大皇子而已。这第二个孩子的适时出现正解了所有人隐晦的顾虑。
圣旨一下,晋国举国欢欣雀跃。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宫人们忙忙碌碌,脸上也都挂着莫名欢喜的神色。云罗随着粗使宫女们打扫,准备为欢庆宫宴做准备。
打扫的活计很繁重,平日没注意的角落都要扫得纤尘不染。云罗混迹在粗使宫女中,听着她们聊天嬉笑向着御花园走去。
一行人快要将至御花园时,忽地有宫人匆匆前来:“都等等!仪才人娘娘正在御花园中与诸位娘娘们赏花呢!等娘娘们赏花完了你们再去打扫。”
粗实宫女们一听,有的丧气埋怨,有的则混不在乎。她们三三两两席地而坐,也不在乎地上是干净还是有尘土。云罗见她们都在休憩,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垫在一处干净的所在,坐下来歇息。
粗实宫女们见她喜洁净的模样都眼中流露鄙夷。她们有的认出她的身份,一个个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云罗只做没听见靠在墙边歇息。
忽地,有两三个粗壮的宫女走近,不客气地狠狠撞了云罗一下。
云罗被撞得跌了出去。她一回头,那几个宫女拿着她的帕子学着她斯文的样子坐下,几个人笑成一团,分外得意。
云罗见了心中失笑,远远挪了一处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那几个宫女见她示弱,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她们口中间夹杂着讥讽的言语,云罗听了脸色只是木然。
在这时有一位嬷嬷模样的妇人走近。她扫了这群百无聊赖的粗实宫女们,忽地眸光一闪看到了云罗。
她放缓脚步,听了几句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她忽地转头,走上前来一把抓起那笑得最放肆的宫女的头发,“啪啪”狠狠抽了几个巴掌,骂道:“一群没眼色口没遮拦的小蹄子居然敢背后议论仪娘娘!”
那宫女被她打懵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嬷嬷打得跌在地上。那嬷嬷甚是凶狠,冲上前将方才起哄嘲笑云罗的几个宫女打得满地乱爬,哀求告饶。云罗在一旁默默看着,神色木然。
那嬷嬷教训完了这些宫女,一指云罗,粗生粗气喝道:“你,过来!有事让你跑个腿!”
带领粗使宫女的内侍认出那嬷嬷的身份哪敢不放人,连忙笑道:“屠嬷嬷打得好,这一群贱婢活该被屠嬷嬷教训。你!快些去!”
他说着还重重推了云罗一把。
云罗于是跟着那屠嬷嬷慢慢地走了,留下一地呼痛抽泣的宫女。
屠嬷嬷领着云罗到了御花园一处僻静的所在,挥退了身边的宫女,看着眼前瘦削的云罗眼眶一红,扑通跪在了地上,哽咽道:“娘娘,你……你怎么成了这样……”
云罗看着方才凶悍的屠三娘,微微一笑:“三娘方才何必因为我和那些无知的宫女生气呢?平白打疼了三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