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的获宠毫无征兆,毫无道理,不过是一位相貌勉强算是清秀的宫女,竟能一夜之间成了皇上最宠爱的仪宝林,谁都不敢相信。w w. v m)那一国之君亲自赐了她品级,赐了她封号,还亲自赐了她偌大的永和宫。
中秋过后,彩灯拿下,宫人口中依然津津乐道道听途说来的流言。
他们传着,那一位新晋的仪宝林如何站在月下引得帝王倾心相顾,又是如何承了恩宠令六宫众位佳丽一夜之间都失了颜色。
流言纷纷,真真假假,最后成了这个深深宫闱中最扑朔迷离的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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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中,皇后听着内侍的叙说,冷笑一声,狠狠一掌拍上了案几,连声道:“好!好!这世间狐媚子永远难以断绝。走了一个还来了一个。当本宫是死人不成!”
内侍犹豫了一会,上前道:“启禀皇后娘娘,那仪宝林当真……不美。”
皇后美艳的脸上怒气难消,冷冷讥讽道:“不美皇上要抬举她本宫又能怎么办?澌”
身旁的女官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再接话。
皇后想了想,忽然问道:“那华氏现在呢?本宫怀疑这个什么仪宝林就是她指使的。听说她从前是华氏那贱妇身边的宫女!呵呵……自己失宠了病急乱投医了!”
内侍悄然上前,低声道:“那华氏依然在太和宫中做杂役呢。娘娘放心,她搅不出风浪的。”
皇后心中烦乱,听到这个消息依然不展颜,怒道:“放心?!叫本宫我怎么放心?!她还在皇上跟前呢!”
她眼中掠过一道狠光,对内侍耳语了几句。
内侍领命而去。
皇后看着殿外灿烂的天光,长吁了一口气。
……
炎炎烈日下,云罗绞了一把破布奋力地擦着回廊下的雕着龙纹祥云的阑干。她干活干得很认真,一片片擦过,不放过任何一处死角。为了干活利索,她如墨的长发编成了辫子披在了身后,鬓边的发散落,半遮了她倾城面容。
身边有香风袭来,云罗抬起头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身着华美衣衫的女子。她眯了眯眼这才认出曾经的故人。
“华美人……”那女子垂泪道,“是奴婢搞砸了。”
云罗看了看四周,轻笑:“哭什么呢。这不是很好吗?你如今已是宝林了,以你的温婉性子将来皇上定会喜欢你的。”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要叫我华美人了。如今我是罪妇华氏。”
她说着又拧了一把奋力继续擦着雕花阑干。
海珠看着她的样子,面上越发愧疚:“华美人……不……华姐姐……”
云罗头也不抬,淡淡道:“海珠你不必觉得愧对我。是你帮了我,这宝林是你应得的。若将来你我故人情还在,以后还要在宫中相扶相依。但是现在你还是不要常来看我了,万一连累了你好事便成了灭顶的祸事了。”
海珠一听,心中一惊,连忙擦干了眼泪对云罗道:“华姐姐放心,不论奴婢以后如何将来始终是华姐姐的人。”她说着匆匆走了。
云罗看着她离开,唇边一勾,继续埋头干活。长长的回廊够她一个下午擦个不休的。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累得腰酸背痛的时候,有一位内侍匆匆而来,冲她喝道:“华氏,过去殿中打扫!”
云罗问:“是哪边的大殿?”
内侍不耐烦道:“还有哪边的大殿,自然是太和宫的大殿了!快去!不然干不完你可没饭吃!”
云罗站起身来,头晕目眩中微微踉跄了下。内侍一推她,骂道:“笨手笨脚的,快点!”
云罗于是只能提着木桶随着内侍匆匆前去。
太和宫云罗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曾经她在这里干过尚宫的活计,伺候过已去世的先帝。那个叱咤一生的老人,暮年时几乎只有她一人在服侍着。
这太和殿是皇帝处理政事的所在,她自从被贬就从未踏足这里。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会有人唤她前来打扫。
此时已是傍晚,落日融金,金黄的余晖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撒在金水砖上。内侍将她带到了大殿中就转身离去了。云罗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微微拧起了秀眉。打扫完,恐怕都要到了深夜。
她叹了一口气,打了盆清水跪在地上慢慢擦拭着那光滑可鉴的金水砖。她做得十分专注,只是腹中饥饿,擦一会肚子就咕咕轻响提醒着她今日只吃了一碗清粥。
云罗苦笑,揉了揉肚子继续擦着。当她转身拧了一把破布的时候不由怔忪住。
大殿门口站着一抹挺秀的身影。他身着绛紫朝服,一头墨发用一根紫玉簪挽起,容色如魅,凤眸如昔。他捧着一册奏折,不知站在门边看了多久。
四目相对,再也看不清彼此眼中是怎么样的一种神色。
云罗缓缓放下手中的破布,在灰仆仆的衣上擦了擦手,道:“原来是凤将军。”
凤朝歌站在殿门边看着她被一圈夕阳余晖笼罩,她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长发不成髻,编成粗使宫女时常编的长辫,鬓发凌乱,遮掩了半面倾城容颜。
“云罗……”他唤道,眸光暗涌,生生止住了那踏前一步的脚步。
云罗浑身微微一颤,低了头拿起木桶中的破布绞干,道:“你走吧。你再不走也许明日你我都要遭殃。”
凤朝歌看着她,慢慢捏紧了手中的奏折。
云罗见他不走,脸色渐沉。
“滚吧!”她捏着手中的破布,冷笑开口:“我不要你来看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来笑话我今日落到了这个田地?凤朝歌你滚吧!滚得远远地,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殿中寂静,良久,她回头,殿门边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那个人挺秀的身影。
她浑身瘫软似地跪坐在地上,金光遍洒在眼前,一片金黄耀眼,只是为何她心中这么凉沁入骨?……
她伏在地上,肩头轻颤,泪水无声地滴落在金水砖上,为何哭?又为了什么而哭,她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