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晋军营都沸腾了,人马喊叫嘶鸣,火把光亮足以燃亮天际。爱睍莼璩李天逍一骑当先,人若龙,马若蛟冲向关口城墙处,身后穿着银晃晃甲胄的将军士兵们纷纷上马呼喝着跟上。
前面关口处火光冲天,刺鼻的松柏木燃烧的气味随着寒风直扑而来。嘶喊的喊杀声直入云霄。在一片嘈杂声中,云罗还能听见沉重的攻城锥轰隆轰隆地一下下撞击着。地上微微颤抖,铁蹄踏过,仿佛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凤朝歌来了!
他来得竟然这么快!
这一场生死相决,他和他到底是谁胜,谁负?云罗想到这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拽住一样,生疼生疼的榛。
沉香匆匆而来,见她面色煞白,急忙扶住:“娘娘,你到底怎么样了?”
云罗白着脸挥了挥手:“我要去看看!”
“不可以!”沉香想也不想地拒绝“如今两军交战正激烈,娘娘过去万一被流矢所伤怎么办?!疫”
云罗沉默半晌才慢慢道:“可是……他在那里。我想看看他。”
沉香见她眼中带着祈求,涩然道:“娘娘,看了也没用。总有一个胜了,一个败了。……”
云罗心中剧痛,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
沉香扶着她进了帐中,为她端了汤药奉上,叹道:“娘娘,你刚病势好转。男人们争来抢去咱们不懂,可是养好自己才是正经。”
云罗看着黑漆漆的汤药,明眸黯然无彩,声音微哑:“好了又能怎么样?然后亲眼看着他们两人厮杀,天下苍生跟着遭殃吗?”
沉香黯然道:“娘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这个世道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也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云罗目光转向帐中那一张大大的图,轻声道:“因为天下没有一统,所以百姓们才会如在水深火热中。如果哪一天天下一统百姓们就不必饱受战乱之苦了。我曾想,如果没有这乱世,我娘亲一定还好好活着,我的父亲也会活着。我也不必跟着朝歌逃到晋国……”
没有饥荒,没有战乱,没有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没有权与名的诱惑,没有野心勃勃,没有忍辱偷生,更没有恃强凌弱,强取豪夺……只要那么一点点的平安与喜乐,那她现在的命运也许就会不一样。
沉香为她添了被衾,低声道:“娘娘,别想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能结束这乱世谁就是这世间的强者、英雄。这个人也许是皇上,也许是凤公子……不论哪个人,他们都爱娘娘至深。这已经是娘娘比别的女子幸运的地方了。”
云罗听着外面如山呼海啸般的嘶喊声与攻城声,自嘲轻笑:“强者英雄是由后人评判的。我要的不是这些。”
“那娘娘要的是什么呢?”沉香问。
云罗沉默了很久才道:“我要的是一份生死不离也不弃的情意。”
她说完倦然闭上了眼。沉香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那一张倾城容颜,心中轻叹:生死不离也不弃的情意,在这乱世是多么难得啊……
……
梁军的进攻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才慢慢退去。川霞关口前尸骨如山,焦土遍野,有梁军的也有晋军的。昨夜一夜强攻,巨大的攻城锥打破了川霞关一扇沉重无比城门,疯狂涌入的梁军却又被守在在瓮城的晋军抵死杀了出去。
这一夜死战,双方都死伤惨重。
李天逍回到御帐中,云罗看见他战袍一角被火烧得残缺不全,一张俊颜上被熏得乌黑,扬尘披满面。内侍与宫女纷纷上前为他净面洗手。他脱下污损的战袍时她还看见他手臂上又添了一道狰狞的血口子。
他是皇帝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昨夜的战况多么激烈。
李天逍匆匆用了两口稀粥就召来将士们吩咐如何调兵遣将,如何重新布局。云罗在内帐中细细地听,越听越是心情复杂。
原来形势比李天逍预估的大相径庭。凤朝歌不但没有轻易中计,还迅捷无比地调兵三十万,外加先前讨伐河间王的十万精兵,一共四十万大军围拢而来。他此次而来有必胜的决心。
他先是佯装全力合围,其实兵分两路,分了二十万兵力突入梁国涵玉关北面切断了李天逍的退路。李天逍没料到凤朝歌这么快又这么狠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往西北荒漠逼去的决心。
就在李天逍抵挡凤朝歌这一波进攻川霞关大军时,涵玉关那边凤朝歌已悄然布局良久,一开始就势在必得,打了个晋军措不及防。
涵玉关一失等于北面的屏障彻底落入凤朝歌手中,而困在梁国川霞关中的李天逍就由一条遨游天地的龙,顿时成了困在浅滩的困龙……
御帐中将军们纷纷献计献策,李天逍时而倾听,时而摇头反驳。一众人商议了一个时辰才领命各自退下。
云罗坐在内帐中听得李天逍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悄然走了出来。
李天逍听到脚步声,抬头默默看了她一眼。良久,他道:“吵着你歇息了吧?今日朕再让他们升一顶白帐,你去那边住就不会吵着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疲惫。浴血奋战,一夜未眠,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云罗默不作声走到他跟前,倒了一碗凉了的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李天逍看了茶一眼。云罗也不做声,端起来喝了一口给他看,淡淡道:“没毒的。”
李天逍眸色复杂地看着她,慢慢从她手中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他喝完,云罗又为他倒了一碗茶递到了他的手中。
李天逍看着清亮的茶水,慢慢道:“凤朝歌比朕想象的还厉害些,朕的北面估计守不住了。”
北面,就是返晋必经之地。
他用的是暗度陈仓,凤朝歌就顺势来个请君入瓮。就算最后李天逍守住了川霞关,北面的涵玉关要夺回来又是一场硬仗。而在这之前,他的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被凤朝歌一断……这八万晋国带来的精锐就有可能被困死在这荒原里。
形势真的很不容乐观。特别是他还在川霞关中,凤朝歌更不会放过他。
云罗沉默了一会,道:“若是皇上的妻儿在朝歌手中,皇上会不会这么不计一切代价前来?”
李天逍眸光一动。云罗一双明眸看向他,轻声反问:“皇上会吗?还是能冷静谋而后定?大局为重?”
李天逍脸色冷了下来:“不要把朕与他相比。你以为他先朕一步就能赢了吗?他国中未定,军心民心不稳,要与朕耗他必输无疑!”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云罗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他:“你也知道他国中未稳,军心民心不定。这本就不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若是有一天分出胜负。他永远是虽败犹荣,而你,胜之不武!”
“啪!”的一声巨响,李天逍眼前的茶碗被他一掌拍下压得粉碎。
云罗看着李天逍铁青冷凝的一张俊脸忽然笑了,眸中有冷光掠过:“皇上,你纵横沙场十几年,所向无敌。你自然不懂什么是败了的屈辱。这一次你被我所诱深入险地,又低估了他,现在你心中一定很恼火吧。因为从前的李天逍从不会这么鲁莽。”
“天逍,你现在知道这天下也不是你想要就能轻易夺取的。只要给凤朝歌五年,他的才能与才华也不会逊色你半分,不是吗?”
李天逍盯着她良久,脸色忽青忽白,半晌才挥手道:“朕会安排给你一顶白帐,有利你养病。”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云罗看着他离去,良久不语。沉香听到声响进来收拾,见她怔怔坐着以为是被李天逍训斥了,连忙安慰道:“娘娘别闹心了,皇上不是故意向娘娘发火的。”
云罗抬起眼,冷冷淡淡地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是故意的。是我故意惹他生气的。”
“为什么?”沉香吃惊。
云罗幽幽道:“因为自古胜者就只有一个。他心不定,就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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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累傻了……宅女果然不适合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