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口被打板子的五人,已行毕刑罚,军汉拖着哀嚎不已的五人,扔进屋内。
看着屋中地面上堆积成小山丘一样的盔甲、兵器,以及见到他们五人进来后,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的尉官,就连军汉回报执行刑罚完毕,尉都没有应答。
还是旁边尉官属吏,示意军汉退出去的。
几人趴在地上,吓得双脚发软,站不起身来,连衣、裳也忘记穿好,浑身瑟瑟发抖,战战不敢言。
(此时的衣服分为上身的衣,以及下身的裳。)
几人如坠冰窟,心里惨嚎不已:
汝母!
坑乃公的枸,自己悲催倒霉就算了,干嘛拉乃公来趟这趟浑水,乃公怎么就鬼『迷』心窍,上了汝的当……
青豚见到五人的模样,心里明白,此事的结局已经明了了。
果然,唐尉放下头颅,又不顾礼仪的蹲在地上,扒拉起那三套盔甲,待他确认后,还跑出去看了看战马的『臀』部,确认马『臀』上的烙印正是秦**马标志后。
尉转回堂内,呵呵笑着,一巴掌拍在青豚肩膀上,巨大的力道让青豚不由得就晃了一下,唐尉不顾拍红的手掌,又自顾自的走回桌案,也不坐下,扒拉出记载着军功奖励的竹卷,正要开口。
旁边的那个文吏轻咳一声,唐尉一楞,这才看到屋内还趴着五个衣衫不整的士卒呢!
周义、虎几人也昂首挺胸的站立在侧。
唐尉这才发现,在奖励青豚的功劳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呢!
他再次询问那五人,五人皆改口说是受什长指使,这才诬陷青豚的。
他转向周义、虎几人,这几人也将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
之后的成舟,也证明了亲眼看到青豚率众埋伏、击杀敌军、解救自己的过程。
唐尉颔首,又看向什长枸,只见他两腿战战,脸『色』苍白如雪,豆大的汗珠,雨后春笋一般朝外冒,连抹都抹不及。
“什长枸!”
唐尉重重的一拍桌案,厉声道:“汝可知罪?”
枸“噗通”一声,瘫软在地,他连跪着祈求饶恕的力气都没了。
做为一个深受国恩,不用劳作就能全家吃饱的武卒,他们这种基层军官,都知道军法的,他做的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明白……
『骚』臭的黄褐『色』『尿』『液』,从枸下裳流出,染湿了尉所地面,浸漫开来……
一切都已经不需要在证明了,此案到此时,彻底尘埃落定。
唐尉拿起另一个关于军法纪律的竹卷,摊开后,高声道:“本尉宣:经查,什长枸,临阵逃脱,煽动手下士卒,诬陷他人一案,现有斩获的头颅、缴获的盔甲、兵器、马匹,以及人证证词为证。故,本尉判”。
唐尉站直了身体,朗声道:“什长枸,煽动他人、临阵逃脱、诬陷武卒,罪名成立!
依魏国武卒律,判处枸剥夺军籍,处以斩首之刑,并收回赐予田产。”
“噗嗤!”
一股恶臭从枸身上传来,他屎『尿』横流,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自古执法严格、相对一视同仁的朝代,越懂法的越怕死,他们明白自己所做的,到底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在做下违法的事后,就陷入了不安,所以在东窗事发后,他们大多都会崩溃……那个文武大吏贪赃钱财十几层楼高,只坐牢十多年的王朝例外……
唐尉挥手让军汉将浑身恶臭的枸拉下去,执行军法。又开口道:“至于汝等五人,听信什长之言,诬陷他人,念在尚未酿成大祸,判处汝等剥除甲胄,夺除军籍,罚入先登营,不斩首者,不得获释。”
此时,尉所外传来一声凄惨的“饶命”声,话音未落,就戛然而止……
几个呼吸后,军汉回来复命,手中已多了一颗首级,正是双目圆睁,口鼻流血,死不瞑目的枸!
“多谢尉不杀之恩!……”
五人连忙跪倒在地,磕头道谢不止……
有军汉进来,两人一个,扒下五人甲胄、衣裳,只穿着内里一件中衣,拖出尉所,朝死士营而去。
这五人,一场大战后,能活下来的机会,十不足一。
唐尉指着枸的首级,对众军汉吩咐道:“带着他去营伍宣讲——好让众武卒知道,魏国给予他们房宅钱粮土地,并赐予奴仆耕种他们的田地,为的可不是让他们内斗的!
告诉他们,魏国武卒律早有规定,功则赏,过则罚。若想日子过好,就拿出本事在战场上获得。魏国还没穷到给不起立功将士奖励的地步!”
值此大战当前,由于魏国自伊阙之战(公元前293年)后,这几十年来,面对秦国一直保持着劣势。所以众多武卒士兵,难免有人心里会有小打算。
唐尉是负责武卒军法的主官,整顿军纪是他的责任,所以,他有意借故敲打这帮已经快要丧失斗志的疲兵。
治军当赏罚分明,此乃军法首要。
故此,唐尉才对青豚表现的如此上心。
他仔细的询问了青豚家中情况,得知他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之后,就笑着说:“无妨,我放汝半天假期,今晚汝回去看看吧,明天下午记得归队。如此,汝也好专心杀敌,为魏国争光。”
青豚感激连连,虽然那个住在大梁城外的便宜老妈,与他不过三个月的母子之情,但他穿越时,家中日子却是最苦的时期。
这个不识字、青年就丧夫的古代『妇』人,对被顶包了的儿子却很好,她自己省吃俭用,也要让青豚吃好;她日夜在田地里劳作,却要让青豚每天『操』练武艺。
很多次看不下去的青豚,去地里帮忙,却被这中年『妇』女骂回来。
便宜老妈的口头语就是:当年汝翁在时,家中田地都不需要她亲自劳作,官府会指派奴仆帮他们耕种、收获。
那段岁月,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她一有空闲,就会带着微笑,看着练习武艺的儿子,满脸的幸福。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立得功勋,换来一个奴仆,娶上一房媳『妇』,给她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再要个扎着羊角辫的孙女……
等她用她那已经劳损的举不起来的双手,抱抱她未来那可爱的孙子、孙女,死也值了啊!
年轻却苍老的『妇』人,她那朴素的举动,让青豚想起了后世的母亲,同样的家境贫寒,同样啰啰嗦嗦一句话能重复好几年。
只不过后世他父亲只是外出打工罢了,他孩提时,父亲去那个号称渔村速度的城市挣钱,在建筑上打工,晚上住在石壕村,到处东转西移,一年下来挣不了多少钱,家里农活却全压在母亲瘦弱的肩膀上。
可是!就算农活再繁重,母亲都很少要他下地,每次都唠唠叨叨的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他初中辍学后,母亲背地里伤心流泪,却不当他面抱怨什么,当他在外地开了店铺后,母亲还唠叨他不要好高鹭远,要踏实做事。
以前他觉得母亲啰嗦,每次过年回家,呆在家里不要几天时间,就会跟她顶嘴。
而每当母亲说家里没钱时,他宁肯没钱贷马爸爸家的,也会先给母亲寄回去……
两个浑身带刺的刺猬,就这样默默为彼此担心,为彼此付出……
可是,他再也见不到母亲了,这一世,替代他母亲角『色』的,就是这个两千两百多年前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