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书,被风掠起了好几页纸。欧亚楠轻皱眉宇,把书页用掌心压住,转身要去关窗。
他一手放下书,一手伸去关窗。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真的失忆了吗?”
有人!欧亚楠迅速转回身,发现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时,他退了一步,站住了脚,但是并没有叫出声来。
只见眼前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二十几岁的样子,年纪和他差不多,头发油黑黑油油的像是油浸泡的一样,黑,亮。全身紧身黑衣服饰,上身一件黑色皮夹克,两只手都戴着黑色皮手套,脚上穿的黑色运动登山鞋。
身材修长,四肢矫健,从紧身衣的张度可以看出其手臂和腿部充满力量的肌力。
眼珠,是很黑很黑的那种颜色,好像宇宙里的黑洞,吸人进去人掉进去后就是个无底洞,望不到底。
一个神秘的,夹带某种令人寒瑟的力量的男人。
欧亚楠看着对方眼睛底下从鼻梁开始被黑布遮盖住的大部分脸,固然看不到脸的全部,但是,遮盖的黑布紧贴对方脸部的轮廓,是可以让人在脑里大致勾画出那张脸的外观。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了?”
对方的嗓子,富有磁性的,并且听起来有一丝的熟悉?
“是不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有个人的声音和自己很像?”
像,像极了。经过对方这一提醒,欧亚楠感觉到了,自己是在和一个幽灵说话,或是更准确的说法是,是和自己的灵魂在说话。
把身后的窗户关上,欧亚楠微沉声音:“你究竟是谁?”
“我原本不信你失去记忆。可现在看来,你是硬逼迫自己不去面对现实。怎么,你是害怕她因此受到伤害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欧亚楠一脸正色地说,“但这是我家,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
“你可以报警,但是为什么不马上打电话?”
欧亚楠的眼睛,再次落在对方那块遮盖半边脸的黑布,他的眸光逐渐变得越来越深,伴随呼吸的一阵紧促,额头随之冒出了些汗珠子。
对方双手懒洋洋地横抱起来放在结实的胸肌前面,仿佛没有温度的黑眸像是一台机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细致到他的每次呼吸,说:“头疼是吗?我看你也不像头疼。”
“你究竟是谁?”欧亚楠脸色开始掠过一丝苍白,双手有些握紧。这个似曾相识的男人,让他从内心里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我是谁,你知道的。”说着,那双黑眸一眼扫过去落到他刚才放在书桌上的医书,“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我自从那次分开以后,你居然记得我说的话。你这是想顶替我吗?认为你才是我吗?你原本的梦想不是当飞行员吗?”
欧亚楠迅速走过去,像是担心对方会一把抢走自己的医书一样,用身体遮挡在医书面前。
看到他这个动作,男子不止眼神一变,连黑布底下的脸色都一块变了:“上回,我偷偷来过一次。那时候,你和她,没有真正见过面。现在,不同了。你和她见过面了,你是真想顶替我!”
欧亚楠的两只手用力撑在桌面上,以防自己有些发软头晕的身体倒下来。他抬起头摇一摇:“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接着强有力的手猛的一抓,直接抓到他衣领上,仿佛老鹰抓小鸡一样的轻松,一下子把他的身体轻而易举拎了起来。
欧亚楠同样举起自己两只手用力地与他的双手抗争。
两个人几乎扭打在了一起。
对方黑布下面热气腾腾的呼吸,宛如火山要爆发一样,冲他发出严厉的警告:“你给我听好了。你好好当你的欧少爷,不要给我痴心妄想!”
欧亚楠此时仿佛脑袋清醒了,冲他那盖着布的黑脸冷笑一声:“怎么,你连面对她都不敢,叫我不要痴心妄想,可事实上,我才是她真正的弟弟,你不是,欧少爷。”
这话无疑把对方激怒。那双手用冲击性的暴力把欧亚楠提了起来,然后一举摔到了旁边。
跌在地板上的欧亚楠迅速爬起来,用手背抹了下貌似淤青起来的嘴角,同样阴森的眼神看着对方:“你毫无办法,只有这一招了。懦夫不是我,是你。”
对方握起的拳头发出嘎吱的骨节响动。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声音,慢慢地贴近了门板,仿佛能察觉到门里不同寻常的动静。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同时沉寂了下来。
两双眼神并没有交流。而眼看,欧亚楠也没有打算动。
男子扫到房间外面那个一样沉寂下来的动静,似乎能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睛通过房锁的门孔意图往里头窥探的趋势。他一个迅步过去,不需吹灰之力把房门一拽。
外面紧贴门板的人影猝不及防,露出惊讶的不可思议的眸光。抬头时,望到眼前的蒙着黑布的人脸的瞬间,喉咙里刚要发出呼声,眼睛却是猛地一黑。
见到那人倒下,欧亚楠才有了动作,疾步过去,把那人抱住以免对方倒在地上发出声音。随之,把人抱进了自己屋里关上门。
手指,放在昏迷过去的人脖子上摸了摸,确信其性命没有大碍之后,欧亚楠皱了下眉头对对方说:“你下手这么重的。她只是个女孩子。”
“怜香惜玉了?”对方一如既往冷漠的,没有一点感情的口吻。
欧亚楠就此都可以感觉到他那目光在自己怀里的赵梦瑾身上,是仿佛一把刀子,随时灭口,不禁吁出口气,道:“她是你未婚妻。”
“我未婚妻?”对方仿佛听着一个巨大的笑话,眯起的黑眸露出锋利像刀一样的芒光,“这种娇滴滴的小姐我看不上,也不可能和我这种人有交集。倒是挺配合你这个欧少爷的。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看好她,下次她再有这样的举动,别怪我手下无情。”
欧亚楠由此焦虑:“她是顾暖的——”
“我知道她是谁。我姐姐身边的每个人,我都很清楚。”
“既然你知道——”
“我姐姐从来不能左右我的想法。我想干什么就是干什么。”
欧亚楠抬头瞪着眼前这张脸,黑布下遮盖的这张脸,是和他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恐怕没有人能区分出来的一模一样的五官。
如果这个世界上刚好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存在着,肯定大众第一个想法这两人一定是双胞胎。如果不是双胞胎,那就是造物主的奇迹。
可事实上,欧亚楠现在能体会到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存在,必然充满了争端。一个,要做天使的话,另一个,肯定要变成恶魔。
黑眸掠过欧亚楠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抓住之后,笑了,笑声一阵阵的,没有欢乐的气息,只有冰冷的嘲讽:“你不会是现在才发觉吧?我是第一天和你见面的时候,已经发觉了,如果你要做天使,我必须做恶魔。如果我做天使,你必须做恶魔。”
“现在,你是想做什么?”欧亚楠冷冷地开口,“你为什么来找我?和我面对面见面。与我们第一次分开,已经过了十几年。这段时间你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看得出来他是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男子冷笑,拉把屋子里的椅子自己坐下来。
欧亚楠把昏迷过去的赵梦瑾放到了屋里的沙发椅里,接着,转身面对男子:“你既然都不准备出现了,就不该出现。”
“我不出现,你就继续装失忆。可是,你知道她现在身处在危险中吗?她如今的危险,随时会夺走她的性命。”
欧亚楠皱了下眉头,眉眼之间纠结成一团,仿佛个无法解开的死结,最后吐口气说:“不会的。我的老师的能力我很清楚。唐教授医术非常精湛,在他刀下没有救不了的病人。”
“是吗?你说的是那个外科医,是你老师?”男子不屑地鼻孔里哼出一声。
“怎么?你不了解他,没有接触过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医学知识有多么渊博。”
“我只知道,他连我发明的,被别人利用的毒药,都解不了。而那个毒药,是我十几年前做出来的。要不是我姐姐,他这一世叫做从来没有救不了的病人的英名肯定毁了。况且,我看他那人,是个聪明狡猾的人,你认为,他会冒着一世英名被毁的危险,去做一个他都知道很有可能根本救不了病人的手术吗?”
唐思礼是个爱钱的人,因此,做事,远比一般大夫大胆,看起来应该如此。可实际上,因为唐思礼很聪明,知道如果自己有一例手术做坏了,导致自己名声受损,无法再继续赚大钱。再怎么想,对方这个推论是成立的。
对此,欧亚楠不想承认,却也必须考虑这种可能性。
对方看他默然的表情,再度嘲笑:“你心里都很清楚我说的没有错。瞧你这个窝囊废,也只能是拜这种人为老师了。我看你早点收拾家伙,回去当你的飞行员。”
“不,我想当医生。”欧亚楠仿佛全身已经冷静下来了,脑子也是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要救她。
上次,在卢森堡,他没有能伸手摸到她救到她的悔恨烙在他心头上,于是他回来后愈发发奋。
听到他这句肯定的声音,男子站了起来,用俯视的黑森森的眼神打量他:“你救不了她的。”
欧亚楠与他对视的眼神没有半点畏惧,因为已经知道自己内心里的恐惧是什么了,如果要打败这种恐惧,就必须超越眼前这个男人。
“我能救她。”
“哼。”男子一哼,目光再落到了他半拉开的抽屉,那里头隐藏着的一样东西好像露出点端倪。
欧亚楠在注意到他的眼光,想迅速把抽屉推回去时,对方训练有素的身手快如闪电,一只手伸出去,两根指头夹出了里头藏着的物品。
是,一只纸船。
欧春华趁儿子不备扔下了窗户的那只纸船。
对方的眸光在纸船上停驻,紧接黑眸里像逐渐积聚起来的风暴,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愤怒,冲着他吼:“这是她折给我的,不是给你的!”
“是给我的。”欧亚楠平心静气地说,“我说了,事实上是,我才是她的弟弟,你不是。”
对方不管怎么说,把纸船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口袋里。
欧亚楠瞪着他这个动作:“你这样做没有用,你都不敢在她面前出现。”
“我和她见过面了。”
抓到欧亚楠脸上是闪过的那抹惊愣和意外,男子得意地笑,像是一个小男孩先一步抢占了山头那样得意忘形:“在你被那个女人砸昏过去的时候,我救了她。”
“你不可以和她见面的。你会让她产生混乱的。然后,一切都会大乱。”欧亚楠脸色浮现苍白,紧张地说着,“你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
“我要是开口说话,你已经完了。你所有的伪装成我的手段,都会因为我和她开口说话,变得一无所有,像小丑一样。为此,我也是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没有打算和她说话。她只是从其他人口里知道我叫做尼奥。”
欧亚楠因为他这话,似乎稍微松口气,又仿佛更加绷紧了那根神经。
尼奥一点都不怜悯地扫过他脸上纠结的表情,冷冷地说:“我不像你,我认定的亲人只有她。谁敢伤害她,无论什么人,我都会跟他没完。所以我说了,你尽早当回你的飞行员,做好你的欧少爷。这样,也能让那个蠢女人安心一些,不会做出一些蠢事让我决心真正动手。”
“你不能这样做。我不会做飞行员,而且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做欧少爷的——”
“你一直都是做欧少爷。我一直都是那个贫穷小子。和欧家人生活的人始终是你,和我姐姐生活的人始终是我。”
“不是的!”欧亚楠争辩。
对方再次动怒:“够了!她不是你姐姐,是我姐姐!”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面对着,仿佛各自照着一面镜子里的自己,那里头,两双眼睛望到的,好像是另一个自己。
尼奥一个甩头,像是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对方放在桌子上的医书。
厚重的医学词典落在地板上,嘭的一声,惊动到了楼底下的人。
欧春华抬起头,望到了天花板,脸上划过一丝惊讶,起身吩咐家里保姆:“上去看看,少爷那里有什么事?”
对此欧士华出来阻拦,和欧春华一脸的担心相反,他喜滋滋地说:“让人上去做什么?你忘了?赵小姐刚上楼去找亚楠了,在亚楠房间里呆着呢。两个年轻人独处,最好的时光,你让个电灯泡上去干嘛,想坏人好事吗?”
欧春华听见他这话不得脸色变了变,冷道:“都未男婚女嫁,在我们家里搞出这种事,不觉得丢脸吗?你不觉得丢脸,我觉得丢脸。”
“有什么好丢脸的?除非你不想急着抱孙子。”欧士华一句话指出她的左右矛盾。
欧春华生怕他瞧出了什么,只得暗自生气地坐了下来,佯作沉心静气地说:“差不多时间要开饭了,不找人先给他们提个醒的话——”
“有什么,现在才几点。你饿了可以先吃。反正我不饿,我儿子应该也不饿。”欧士华爽爽快快道。
欧春华张了张口:“今晚是吃年夜饭!”
“这有什么?有抱孙子重要吗?”欧士华不以为意,也不和她吵嘴了,走开去,让人无论发生什么动静都不准上楼去打扰那对年轻人。
欧春华坐在沙发上把拳头死握着:这个该死的顾暖的女间谍,现在是打算用美色诱惑了吗?
楼上,赵梦瑾慢慢的,慢慢的,醒了过来。她睁开模模糊糊的眼睛,看到了不远的距离,一个背影对着她。
她用力再睁睁眼睛,看清楚了那是欧家的少爷欧亚楠,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欧亚楠坐在书桌面前,看那握笔写字翻书的姿态是在认真学习医学知识。
赵梦瑾开口:“我——”
听见声音,欧亚楠转过了自己座下的电脑椅,面对面看她,声音很是冷静,道:“你醒了。”
“是,我——”赵梦瑾努力回想着自己发生什么事,可是想不起来,只觉得脖子好像有些酸酸的。
“你睡姿可能不太好,有些落枕。”欧亚楠扫过她脸上那丝疑虑,道,“而且可能平常过于习惯低头看手机,有劲椎病。再有,你好像习惯了节食维持身材。所以导致进到我屋里,想拿一本放在较高的书架上的书时,一抬头,晕了过去。”
赵梦瑾摸着自己脖子上的手,顿了下,眨了眨眼,听他那番头头是道的医学分析,她不是医生,哪儿说的过他。
是这样的吗?她低血糖晕倒了?
“刚才下面来人说,要开饭了。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准备下楼吧。”欧亚楠道,趁她未再继续生出更多的疑问之前。
他不知道,刚才尼奥开门的时候,她有没有看见尼奥的脸。只希望,她最好把看到的东西全部都忘记掉。
因为那个家伙离开前放了话说,只要她想起一点会坏事的东西,都会把她灭了。那家伙是恶魔,说到做到,任性到了极点!
问题是,那家伙同时不是只会放话的落水狗,是真正有本事的。
欧亚楠暗中抓了抓自己的拳头,他必须再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阻止事态往更糟糕的方向滑落过去。
赵梦瑾感觉到他好像有些异样,无奈从他那张扑克脸上察觉不出任何端倪,抓不住对方的破绽,她只好不做声。
两个人从楼上走了下去。
听见声音,欧春华以最快的速度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朝下楼来的儿子走过去。她紧张的目光,打量了圈儿子,接着一记冷丁瞟到赵梦瑾那儿。
赵梦瑾分明能感觉到欧春华对于她的不满意。这种不满意,不悦,都是从那天她带顾暖出现以后,欧春华知道了她是顾暖的人。
看来这个欧太太真的和她舅妈有什么过节呢。
赵梦瑾就此也是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欧春华暗自咬牙,恨不得叫她小狐狸精。
欧士华坐在摆好了一桌年夜饭的餐厅那儿,向他们几个招手:“快过来吃吧。”
一行人走向餐桌。
欧士华让儿子给赵梦瑾拉开椅子,又对赵梦瑾笑言:“不用客气,毕竟很快,都要成一家人了。”
赵梦瑾倒给愣了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欧士华只当她是装的,毕竟那个动静,是女孩子都不好吱声,继续说:“听说你家里人明天回国。”
“是的。”赵梦瑾坐下来,答。
“我和我太太,明天可能没有空,一去一回,可能初三才能回到这边。本打算和你家里人,你爷爷奶奶,你爸爸,我都是很急迫的,想和他们见面,谈谈你们两个之间的事。”
欧士华这样一说,最紧张的反而是欧春华。
欧士华的眼睛像是不留痕迹扫过太太脸上,说:“我太太你别看她不说话,她内心里其实是高兴呢。因为她最疼这个儿子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儿子要娶媳妇了,成家立业,有孙子抱,这都是她的梦想。”
赵梦瑾想,欧春华这算不算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看来这个家里,最厉害的不是欧春华,是欧士华。
“叔叔想和我爸爸谈什么呢?”赵梦瑾问。
欧士华说:“当然是谈你和亚楠结婚的事宜了。”
全桌的人,都静寂了。
赵梦瑾轻簇眉头,看看坐在对面的男人。
欧亚楠不动声色,貌似也没有准备出声反对的样子。
欧春华插嘴:“是不是有点超越了,一般年轻人,现在习惯先订婚——”
“是吗?”欧士华也是觉得刚才气氛有些僵硬,抓住这话缓和一下,说,“先订婚也是可以的。订完婚再结婚的话,有时间让两家长辈更好地筹备你们的婚礼,是可以考虑的。”
感觉欧士华意图把儿子的婚礼打造成盛大的世纪盛宴。
赵梦瑾倒没有想到欧家出手这么阔绰豪华的。
欧家,貌似还没有萧家有钱吧。萧家都没有办过世纪婚礼。
“叔叔。”赵梦瑾开口。
欧士华静等她说话,满眼期待。
赵梦瑾再扫了眼对面那个不准备出声的男人。这男人,真是一点为她出头的打算都没有,像只缩头乌龟,让她都有些闷气了。
“有什么问题,叔叔和我爸爸再仔细谈。我是晚辈,不好拿主意。”赵梦瑾笑眯眯道。
欧亚楠终于抬起眼,看了她的脸一下。
“嗯,嗯。”欧士华对她这话自然非常满意,看来这对年轻人都是羞于表达自己*的人,只得由他们这些长辈来安排了。
在阮家的别墅里,年夜饭继续进行着。
一道道丰盛的菜肴上桌。
萧淑菊大口大口地吃,那个吃相好像饿死鬼似的。
老太太看见,都不禁皱眉头咳嗽几声提醒。
萧淑菊仿佛没有听见老人家的咳嗽声,自顾吃自己的。
萧鉴明对女儿的吃相,不理不睬。
只有顾暖,却是有些担心这个客人在她这里突然暴饮暴食,要得急性肠胃炎的,于是小声叮嘱管家预备些药。
赵梦庆的小眼珠子睁得大大的,看着萧家老三:“三姨妈,你没有吃饭吗?”
小孩子的话最直截了当。萧淑菊这人也爽快,张口就说:“我在国外那么久,什么都没有得吃。”
这话,让桌上的人都一愣。
什么?
“你在外面没有得吃吗?”老太太诧异,“你缺钱,应该和家里人说,怎么可以连顿饭都吃不饱!你是不是傻子!”
萧老太太的生气,足以说明关心萧家老三。
萧淑菊顿时被老太太这话给骂得,差点热泪盈眶。觉得这是这辈子老太太骂过她的让她听进心里最高兴的话。天天被老太太这样骂,她都心甘情愿。
“不是的。奶奶。”但是她终究没有坦言,萧淑菊冷静下来说,“只是国外的饮食吃不惯。他们吃的什么面包西餐,根本和国内的大米馒头没有办法比。”
“那是自然的。”老太太说,“外面多好,哪有家里好呢。”
老太太这算不算装聋作哑,没人知道。但是,老太太应该知道,在国内,养尊处优的萧淑菊适应时髦,对于西餐的吃法早也习惯,并不抗拒。
一顿饭吃下来,萧淑菊有些兴起,想喝点酒。
刚好,萧老太太每吃筵席,都一样有喝杯小酒小啜的习惯。萧鉴明倒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医生吩咐的关系,不喝酒了,戒酒了。
顾暖让人,把准备好的红酒拿上来,给老太太和萧淑菊享用。
红酒有人端了上来。后来发现红酒瓶子没有打开。
萧管家让人去把开酒器取来。
不会儿,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个人,从厨房的方向跑了过来。
“拿个开酒器都这么慢。”萧管家骂道。
“对,对不起。”对方低着脑袋道歉。
“开酒器呢?”
“我来开吧,管家。”
那人,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东西。
萧管家把红酒放在了餐桌旁边的餐柜车上,转过身去注意主人有没有其它吩咐。
对方趁这个时机,把手里拿着的折叠刀子展开。
这时候,萧管家突然回过头,仿佛想起了什么,问:“你是新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顾暖靠得最近,听见这话立马挑起眉头。
萧管家对着其他人喊:“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吗?要招人,必须由我亲自过目和少奶奶允许!”
事到如今,对方猛然退了一大步,亮出了手里拿着的水果刀。
全屋子的人,一瞬刻都愣了。
大大咧咧的萧淑菊突然张口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萧鉴明的眸色同样一变。
萧老太太因为老三的话也是用力想着,好像想到了一点端倪,说:“不会是柳家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老太太要揭了自己的真面目,小柳呀的大叫一声,左右顾盼刚还在犹豫怎么下手的动作瞬间冲破了阻碍,拿着水果刀直冲老太太的座位。
屋里一大群人兵荒马乱。
因为一开始不知道她想刺杀谁。萧管家先护着怀孕的顾暖,汤叔护着萧鉴明。萧淑菊赶紧把自己身旁坐着的小布丁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两只手犹如密网捂住孩子的身体。
只剩下老太太。
老太太九十岁了,却眼睛没有瞎,视力不算差,看到那把水果刀直接冲自己来时,老太太大叫声:“天杀的,你杀谁干嘛杀我呢?我和你无冤无仇耶!”
她扑通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接着躲到了餐桌底下。
小柳猛的一刺,扑了个空。水果刀扎进了老太太坐的太师椅的椅背上。
刀子插入了梨木里,拔不得。
趁这个时候,萧鉴明大吼一声:“都愣着做什么?!”
冲进来的汤绍宏和保安等,全部冲上去按住小柳。
顾暖的眼睛冷冷地打了下疏于管理的萧管家。
萧管家脸色扎的红,当场叫骂:“谁把这人放进来的?!”
就此,那个之前没有打招呼就把小柳给误招进来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萧管家和顾暖面前,道:“那天,本想和管家说的,可是三小姐来找,管家说没有空。接下来又说今晚要接待很多客人,许多要布置的东西,忙不过来,肯定缺人手,就把这人留下来了。想着是个女人,也不会过于——”
那人说话越来越小声,只看顾暖的眸光越来越冷冽,使得他整个脑袋都低了下去。
“都是我的错,请少奶奶责罚我!”扑通,脑袋磕地。
顾暖扔下手里抹手的帕子。再有理由做错事没有按照规定做事就是错!
那头,汤绍宏他们把小柳五花大绑之后,押了过来。
小柳披头散发,穿着自然没有以前大小姐的装束了,不仅如此,谁都看得出来她之前肯定过得不好,面色蜡黄蜡黄的。
实际上,柳董一倒台,肯定家里要被清算。柳家倒了。小柳从一个大小姐,变成了一个罪人的后代,到了哪儿都受到歧视。加上她本身工作能力不强,只能沦落为清洁工和给人洗碗这一类的工作。
“谁找你来的?”顾暖说。
小柳昂头一哼,仿佛不屑于和她说话。
顾暖早知如此,说:“让我猜猜,蔡姐找你的?”
小柳眯了眯眼:“你很聪明,但是,没有我聪明。”
顾暖皱紧眉头是在琢磨她这话。
这屋子,安保措施严格,基本上,没有漏洞。但是,现在因为下人疏忽,放了一个小柳进来,难免会有其他人被遗漏放进来的。
况且,小柳这等身手,说实话,根本伤害不了这里的哪一个人。这么说的话,莫非小柳在这里动手只是个诱饵,其实还有另一拨人他们的目的是——
顾暖脸色骤然大变,蓦然站起来。
其余人看她动作,都不由心惊。
由于没有和萧家人说好,况且这些人是她老公的家人,她同样负有安全的责任。顾暖道:“你们都在这里坐着。”
接着,自己一个人先走出了餐厅。
萧管家见状,赶紧尾随她出去。
顾暖径直走到楼梯。
上面她老公的房间,二十四小时,哪怕她不在都有人在房门口把守。而且房间里密布监控器,房门的密码锁只有她的指纹能打开,房间所有墙窗户以及房门,都装上了最高科技的防护措施,是刀枪不入,唯一的目的,就是做到万无一失。
按理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她这颗心吊着,有些悬。
“少奶奶,你慢点,注意您身子。”萧管家跟在她后面发现她以超过往常的速度爬上楼梯时,心头是心惊胆颤。
同时,声音传回到餐厅里。
几个萧家人都面露忧虑。
老太太叹气。
萧淑菊不知道如何是好,抱着怀里的小布丁,用力抱着。
萧鉴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见此,汤绍宏说:“董事长,少奶奶让您在这里等着。”
萧鉴明横扫了他下,大手伸出去即一把拨开他挡住的身体。
汤绍宏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脸色很是震惊,因为没有想到萧鉴明年纪这么大了居然体内那股力量比他这个年轻人更大。
汤叔拦住儿子,接着看萧鉴明得以从食厅走出去后追了上去。
站稳了的汤绍宏,自然紧步追上。
萧淑菊本也想跟着去,却听老太太突然说:“你留下,我年老体迈,不打紧,但是,只怕保护不了庆庆。”
听了老人这话,萧淑菊转头,对上自己奶奶那双冷到没有温度的眼睛,张口说不出半个字来。
顾暖爬到了楼上,她握住扶手,一眼眺望过去,看到走廊尽头自己老公的房间紧闭着,没有什么事的样子,张开嘴唇,刚喘上一口气。
后头,萧管家突然发出激烈的声音:“少奶奶小心!”
距离不到一米远的距离,突然跳出了两个人影。
他们都手里拿着刀,逼近顾暖。
顾暖这时脑子一空,才知道自己上套了。对方目标是她!知道她肯定会上楼!
萧管家越过她身边,给她拦人。
顾暖转身,往楼下走。
可是,她的肚子很大,每一步都非常艰难。因为下楼梯远比上楼梯危险。基于此,她忙中不乱,下了两步即收起脚,往楼上走。
萧管家与其中一人扭打在了一起。
另外一人拿着刀,冲顾暖来。
顾暖转身,背靠墙面,双手抵住对方刺来的刀。
从楼梯上跑上来的萧鉴明突然像一头发疯起来的牛,直接拿自己的身体冲到袭击人的后背上。
顾暖身体一闪,对方擦过她身旁,刀子落空的同时,身体被萧鉴明压到了墙上。
“还不快走!”萧鉴明冲她吼。
顾暖脚不停蹄,穿过这些打架的人群,后退几步,要到安全的区域时,后面突然一个身影靠近。
她愣了一下刚要反应,脖子上却是一凉,被什么抵住了。
“都给我住手。”拿刀抵住顾暖的脖子的人,说。
萧管家也好,萧鉴明也好,包括疾步跑上楼来的汤叔汤绍宏和保安们,全部都不敢动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袭击人员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松松地挣开了解脱,捡起自己的凶器。
其中一人弯起膝盖一脚,突然踹到了萧鉴明胸口上。
萧鉴明面露痛苦,捂住胸部跪了下来。
汤叔等人惊叫,跑过去扶他。
“你都想不到你有这样的一天吧,萧鉴明——”
这声音,顾暖听着是好像陌生的,但是感觉应该是自己见过的或是遇到过的人。她低下头,看着地板上的倒影。天花板上的灯,无疑是把对方瘸着一条腿的影子拉得非常清楚到位。
她的脑袋里啪的一亮,烛光亮起想起了个人的名字:独眼龙——
这人好像是一只眼睛坏了,用布盖着,但是,有时候又不是。在苏逸夏面前,他这双眼,并没有遮盖一只。实际上,苏逸夏也看不见他究竟长什么样。
只有一样是事实,他一条腿确实瘸了的。
对于这点,似乎是能让萧鉴明认得他的唯一证据。
萧鉴明在汤叔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那人说:“你放开她。”
“你叫我放开她?”独眼龙不可思议地大笑,“你什么条件都没有就叫我放开她?你老糊涂了!萧鉴明!”
“我是老糊涂了,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
对方登时勃然大怒:“你说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一只眼睛就是被你刺瞎的!”
公公做过这么可怕的事?顾暖有些意外。
“没有瞎吧?”萧鉴明是很认真地说,“我没有看见你眼睛有瞎。”
“那是因为我后来被人救了。还有这条被你刺中经脉的腿,却怎么医,都没有办法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