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奇怪的客人到了,萧鉴明第一个起身走出去。老太太看着儿子的背影,眉里略带起一抹忧愁。
萧淑菊好奇地旁观他们两个的表情,问老太太:“爸这是怎么了?”
客人来,不一定是顾暖或是萧夜白的,因为现在这个房子是属于顾暖的了。怎么变成萧鉴明第一个跑了出去。
老太太叹,只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应该说,是早有预料这一天了,才有今天这样的反应。
萧淑菊往窗户外探望,确实能看到来的客人很奇怪。
是一名普通的快递员,把个箱子搬进了阮家别墅。当然,搬进来之前先经过了门口的安检,确定了不是炸弹之类的,才敢放进来。
箱子被移送到了小客厅里。快递员正常把单子交给了收件人签,寄件人指名要顾暖签收。萧管家拿了这个快递单子去找顾暖。
顾暖接到消息后,和老公一起从楼上下来了,来到小客厅,见萧鉴明已经在那儿坐着,俨然在等待他们开箱的一刻。
箱子放在桌上,是个纸箱,体积不大,能放个半米高的洋娃娃那样的纸箱子。
外观看不出什么异常,安检处利用X光机透射过后发现,里头是一个小型半身机器人。
顾暖查看寄件单,是从国外寄过来的快递,地址姓名都有可能是假的,因此不足以作为推断的线索。快递员只负责送快递,并不知情,因此顾暖拿起笔签收,不为难快递部门。
外人走了以后,萧夜白拿了把裁剪,亲手拆开了纸箱外包装,裸露出来的机器人,是白色的,没有手脚,只有个圆圆的脑袋和半身也叫做底座。很普通的一个机器人。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机器人没有开关,没有遥控器,不受人操纵的样子。
萧淑菊扶着老太太也走了过来,一看这个东西,惊叫:“这是谁送来的,想给那两只小猴子当礼物吗?猴子那么小,这种大玩具应该不会玩。”
老太太拍拍老三的手:“不要乱说话。”
只听她们两个的对话声刚落地,机器人自己滴的一声,启动了,开始说话,声音是甜美的女播音员的声音,说的话却绝对不是主持内容。
机器人对这屋里所有人说:“我是阮汝珍的代表,来这里要求我的孙子姓阮的。”
老太太立马把手捂住了胸口,心脏要被吓死了,因为机器人提到了阮汝珍。
萧淑菊已经扑了过去,眼睛对着机器人闪烁的眼睛屏幕问:“你说你是我妈妈的人?”
“是。”机器人一本正经地回答,好像是人一样的说话,回答无误。
比起老太太的心惊胆跳和萧淑菊的激动,屋里其他三个人,萧夜白、萧鉴明,顾暖都是陷入了思索。因为他们都清楚,机器人现阶段还做不到完全智能化,能像人一样思考说话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这个机器人有非常好的天线系统,是可以进行远程操控和传输。也就是意味着,和他们现在进行对话的人,其实不是机器人,是远在世界上某个角落的一个人或是几个人。
机器人说是阮汝珍的代表,有可能是真的。
只见机器人半身底座下方有个小盒子,啪嗒一声自己弹开。萧淑菊把手伸入匣子里拿,拿出了一份缩小版的复印文件,她好奇地自己先看了起来。
老太太走过去,把她手里拿的东西抢过来,说:“这是给你看的吗?”
萧淑菊讪讪:“好像不是。”
老太太有些眼花,手上这份东西的字眼太小,她看不清,于是她拿给了儿子。
萧鉴明没有接过来,示意给儿媳妇。
无奈,老太太让管家交给了顾暖。
顾暖拿到东西,扫了两眼,见这是结婚协议书,不用仔细看,都知道,这是萧鉴明和阮汝珍当初签订好的结婚时的承诺。
“生下了儿子必须姓阮。”机器人道,“违背了约定的话,一分财产都不能获得。”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沉默着。
大概这老人家心里在纠结着,把萧姓传下去重要,还是金钱重要。
萧鉴明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个说话的机器人。
是人都看得出来,对于对方提出的孩子要姓阮一事,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关注的只有,代替阮汝珍说话的这些人是谁。
机器人的脑袋转过去面对顾暖和萧夜白:“你们决定,孩子姓什么。”
萧夜白轻轻地抬了抬眼皮:“你问我和我老婆?我和我老婆都不怕赚不到钱,有多少钱,给不给我们,都无所谓。”
大白本质上,最讨厌受人恫吓,哪怕对方是他妈妈的人。
顾金融赞成大白的说法。钱,可以赚,不需要一定要人赠予。
本来以为这话会惹得机器人生气,没有想到机器人这么说:“你们考虑清楚了,不管这房子,还有长达,都不是属于你们的。”
“怎么不属于——”老太太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房子都是我孙媳妇买下的了,名字写我孙媳妇的了。公司现在最大的股东是我孙媳妇,怎么是你们的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太太其实对商业圈里的规则不太懂。老太太最多只会想着,名字挂着谁的就是谁的。却不知道,往往很多精明的生意人会在这个东西的最终物权上做文章下套子。
机器人没有看老太太,当老太太的话是空气,只对在场懂生意的人说:“阮家,一直握有这个房子的最终物权,房子和公司是挂钩的。一打官司,公司必然回归阮家。”
对此,顾暖闲逸道:“这房子,说白了,你们收回去也没有用,是不是?因为只有真正具有阮家血脉的人住在这里,这所房子才有它的价值和意义。从这个角度上而言,你们说这些话并不具备真正的要挟。”
老婆说话是一针见血。大白挑挑眉。
机器人像是对顾暖的若有所思,说:“当初把房子交给你,是认为你是个讲道理的人。”
“孩子姓什么,顾及到这个家这么复杂的情况,我的提议是,让孩子长大了自己选择。”顾暖说。
“孩子自己选择?孩子能懂吗?”
“他们长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肯定能懂。你们想让孩子姓阮,但是,也不可能让这两个孩子败了阮家吧。”
机器人思索片刻后,说:“等这两个孩子到十八岁生日那天,让他们决定自己姓什么。”
老太太听到这儿,终于在心头松了口气。
按照原本的婚姻条例,他们萧家是输的一方,因为确实违背了条约。没有想到顾暖竟然在关键时刻,帮他们萧家挽回了一点机会和面子。
对于这个,顾暖真不是帮萧家,不过是为自己两个儿子考虑。
儿子姓阮,姓萧,或是按照大白之前和她商量的,本来想让其中一个孩子姓顾。在顾暖听来,都觉得两只小猴子压力太大了。刚出生,嗷嗷待哺,已经要想着如何继承家业了,真辛苦。
如果她这个妈能做决定,最好是,两只小猴子啥都不要姓。这样说的话,八成没有一个长辈能接受她这种过于新潮的想法。
机器人说完这些话,相当于完成任务,滴一声,自动关机。
萧鉴明脸上的沮丧是清晰可见的,他本来想的是,能和老婆的人最少见上一面。
顾暖从公公的表情上就可以知道,这个家里,其实最想见阮汝珍的人是萧鉴明。
这对夫妻,或许有过许多不为人知的矛盾或是互相抱怨,但是,感情总是存在着的。
大白看起来情绪还好,大白一样想念自己那去世的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妈妈,但是自从有了顾金融以后,这种寂寞的情绪明显减少了许多。
再说了,大白现在当爸了,只当儿子的角色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一场令全世界瞩目的金融案件在京法院里开始了庭审程序。这桩轰动世界并且夺走全世界媒体眼球的金融敲诈案,却是来自于三年前。
罗杰斯和他的代理律师站在了被告席上,与原告众多被欺骗者当庭辩论。罗杰斯和代理律师始终认为罗杰斯无罪,因为有关投资的风险,罗杰斯自认都有将其风险告诉了每个投资人,包括血本无归。
对此,公诉人则认为,罗杰斯的投资方案根本不叫投资,应该叫做非法集资,因为罗杰斯把这些钱从投资者那里拿来以后,并没有将其真正地投入计划中的投资方案中,相当于欺诈。
法庭双方进行了多番激烈的争论。这个案子,从调查到立案,花了两年,现在一审都过了一年,都没有能真正宣判。
许多投资人血本无归,除了自认倒霉,控诉罗杰斯要求法院冻结罗杰斯的资产以外,似乎,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话说这样的新闻,恐怕连一般的老百姓听着都兴致缺缺,因为涉及到了太多金融知识的范畴。可是在这家里,有两个小孩子,坐在电视机面前专心致志地听。
他们不看喜羊羊,不看灰太狼,更不看咖啡猫,他们,只看财经频道。
顾妈都觉得自家这两只小猴子神了,平常闹腾得不得了的两只小家伙,只要一打开财经频道,这两猴子就像被花果山吸引住了一样,两眼晶晶望起了电视。
当然,做姥姥的顾妈,不认为这两孩子能听得懂什么。大人的世界那么难懂,她顾妈都这么大岁数还听不懂的东西,这两个三岁的孩子能懂?
“好了,该关会儿电视了。”顾妈走过去,拿遥控器准备把电视机关掉。小孩子看太多电视对眼睛不好,这点顾妈懂,因此要严格控制孩子看电视的时间。
听说要关电视,当弟弟的明礼不高兴了,撅撅小嘴说:“姥姥不要关嘛。”
“你这不是看动画片,关不关无所谓呀。”顾妈拿这话来糊弄两个外孙子。
做哥的聆信啧的一声,说:“动画片有什么好看的,没趣。”
顾妈额头上的黑线刷刷掉了一大把,问大外孙子:“怎么没趣了?你看这个就有趣?”吧啦吧啦的财经,三岁孩子能看懂什么?
“有趣。”弟弟明礼插句小嘴说,“说到钱的,都是有趣的。”
顾妈一听到孩子冒出这话,认为必须该走过去好好教育一番了,因此走到小娃明礼面前说:“谁教你的?什么有钱是有趣?姥姥告诉你,不是说有钱才是好东西。”
“爸爸不是这样说的。”明礼搬出了大白狗的爱妻宠言,“爸爸说,是男人,老婆要多少钱男人给多少钱。”
现在的孩子都是这样,大人说什么,他就搬大人的话来反驳你什么,让你束手无策。现在,顾妈感到棘手。两只猴子的智商明显比她这个做姥姥的高,从小聪明绝顶。
说不过两个猴子,顾妈转身去找老公顾爸:“你去帮我说说,我口才没有他们好。”
“说什么?”顾爸性子懒散,再说他觉得女婿的话没有错呀,随口一张道,“有钱是好,这个,你骗不了小孩子的。”
“这是三观不正。”顾妈拍打顾爸的肩头,“你不教教他们,为什么有大房子不住,偏要住到这里来?”
话说,顾暖和萧夜白,带一家子搬离阮家别墅已经有长达三年的时间了。在那天阮家代表来到阮家别墅谈判以后,他们两口子一琢磨,搬家了。主要是考虑到,这屋子大,太大,太富丽堂皇。
萧夜白和顾暖都认为,孩子成长的环境,不要太阔绰优越比较好。都说苦日子才能造就人。
面对顾妈这个问题,顾爸挠着脑袋想了想。
两只猴子兄弟已经开始抢答,帮助姥爷回答姥姥:“搬家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顾爸就此一拍脑袋,道:“是,就是这两孩子说的那样。”
顾妈只差揪起顾爸的耳朵,拎着顾爸回老家算了。没有这么做的缘故,到底是心疼女儿女婿。两只猴子从小到大哪里是好带的孩子,因为都太聪明了,喜欢上串下跳的,所以,女儿女婿工作一忙,根本顾不上来。
叫保姆来带吧,终究不是自己家里人,怕带着带着,孩子和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反而生疏了,因此,最终需要有自己家里人来带。
本来,萧老太太是自告奋勇想来自己亲自带曾孙子的。结果有那么一天,那两猴子刚会爬走的时候,拿着画笔把正在睡觉的老太太的脸给画花了。
萧老太太那天,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的那把大花猫脸。萧老太太多么一个爱干净和注意形象的人,有过这次经历以后,立马对孙子孙媳妇说:我这年纪大了,终究没有这个精力,不如交给孩子的姥姥姥爷吧。
就此,顾妈顾爸开始专心在这边给女儿女婿带起了孩子,一带三年。所以这两猴子,按理说和姥姥姥爷最亲的了。这话是没有错,问题是,两猴子从来喜欢“欺负”人。顾妈顾爸这两个老好人,给两孩子欺负是变成常有的事了。
见顾妈不高兴,顾爸推着顾妈去厨房做东西,自己走过去逗两个外孙玩。
明礼骑到了姥爷肩头上玩起了骑竹马,耶耶耶一路狂叫。
当哥哥的聆信性子看起来比起弟弟较为安静,坐到角落里看自己的书,结果弟弟这么一叫,吵得他心烦,用两只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顾爸一见,把明礼背到了阳台去玩。
顾妈给孩子做午饭,一边打电话,问女儿女婿回来不回来吃饭。
女儿顾暖应该是在公司里开会没有空接电话,女婿大白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出差,一直没有回信。
顾妈生怕孩子等大人回来来不及吃,饿了肚子,先煎了两个饼送到客厅里。
明礼一看到有吃的,骑在姥爷肩头上叫喊:“我要吃我要吃!”
大概是听弟弟吵的不行了,聆信跳下坐着的沙发,拿起姥姥放在桌上的煎饼,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
明礼见到,哇一声就哭了起来:“哥哥把我的饼拿走了。”
顾爸赶紧哄孩子,说:“别哭别哭,姥姥再给你做,马上有的吃。”一边他喊起顾妈:“快快快,再拿两个饼过来。”
顾妈却敲起了当哥哥的聆信的房间,叫道:“小白,快点开门,你把你弟弟的饼拿去做什么。”
“他太吵。”聆信在房间里过于冷静的声音,根本不像个三岁的孩子。
“他吵也是你弟弟,你不可以拿你弟弟的饼。平常姥爷姥姥怎么教你的,要爱护弟弟。”顾妈在外面晓之以理劝说孩子。
聆信冷冷地说:“他需要的是教育,不是宠溺。”
这会儿,明礼已经挣扎着从姥爷肩头上爬下来了,冲到了哥哥房间门口,两只拳头拼命捶打:“还我饼!你这个臭哥哥!”
眼看这两孩子要打架,顾爸顾妈吓得赶紧把一个抱回阳台上,另一个跑到厨房再去做饼。结果,当顾妈把做好的饼再搬出来后,小明礼气嘟嘟地坐在沙发上,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说:“不吃,我要吃哥哥的。”
顾爸哄着:“一样的。不,这个姥姥新作的,更好吃。你吃一个看看。姥爷看着都流口水,真的。”
“不吃!我就要吃哥哥的!”明礼甩头。
顾爸和顾妈这会儿已经被这两孩子折腾到没有精力了,只能坐在原地喘气。
明礼跳下沙发,擦过姥爷姥姥中间,再跑到了哥哥门口,拿小拳头捶打:“哥哥,你开门!”
聆信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哎呦,我的小祖宗。顾妈突然意识到,那萧老太太是人精,早料到有一天是这样的了,于是干脆当了甩手掌柜。她无力地对顾爸挥挥手。再这样闹下去,她午饭都没有力气做了。
顾爸鼓鼓气,重振旗鼓,走到明礼身旁,嘘一声,贴住小明礼的小嘴,说:“姥爷来。”
明礼皱着小眉头,但是退开了一步,看顾爸怎么做。
顾爸清清嗓子,对里面喊:“开门,聆信,明礼被他姥姥抱出去玩了,不在了。”
“嗯。”房间里头,传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应答。
明礼把小耳朵贴在房间门板听哥哥的声音。
姥爷顾爸也听出了不对劲,赶紧招老婆拿房间钥匙来。
没过多久,在医院里的唐思礼接到了老板家的电话,说大少爷聆信生病了。
顾暖在公司里开闭门会议。
长达在这三年来,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地发展着,业绩不能说突飞猛进,但是,对于股东们确实有了不错的交代。
首先,一开始顾暖制定的转型计划,终于在公司里稳步推行,而且转型成效明显。以文化娱乐为中心发展的新型商业地产,发展潜力大,合乎现代人更需要精神享受和物质享受融为一体的要求。
其中代表项目有顾暖和大白领投的崃安村海边古文化旅游村项目,现在一期建成投入使用半年,门票和与其相关产业的收入,已经超过了预期,当地的居民更是获利非浅。
至于争议极大的,顾暖在自己家乡投资的生态园,本来是遭到了许多股东和社会媒体的质疑。因为生态园的投资回报率是非常慢的,资金回笼慢,这点,顾暖自己都承认。但是,对于当地的环境保护,和产业建设以及就业所发挥的作用,却是相当有利的。
或许钱没有赚回多少,但是,顾暖和长达在当地百姓和政府心里面都获得了至高的名声,称为良心企业。
长达因此同样被媒体称为了绿色环保商业地产公司,作为未来的新的地产发展方向,被认可为始终是商业界的领军企业。
在这些年里,瑶姐都明显感觉到顾暖劳累了不少。
当公司领导,而且当妈,一般女人难能两头兼顾。她瑶姐只做个公司的小领导而已,有时候都忙得焦头烂额,惦记了公司里的,自然忘了家里的。顾暖再强,不也是个女人。
至于说要帮老婆的大白去哪儿了。
萧夜白真的没有闲着,是经常和展大鹏出外去了。顾暖知道自己老公是去哪,而且知道老公经常外出是去做具有风险的事了。这让她经常悬了颗心,是真正的忧心所在。为此她都不敢和自己爸妈说,从来都只对两老人说,大白去外面谈生意了。
她不可能阻拦老公不去做这些事,因为,老公和她都知道,他们一直没有从危险中脱身出来。
总有一天,魔手不伸向他们夫妻俩,肯定也会伸向孩子的。只见三年过去,自从她生了孩子以后,那些人反倒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可见对方一直都在等着什么。
公司的例行会议开完一段落。顾暖重新打开手机,才知道家里的孩子出事了。
聆信发着高烧,这孩子应该是昨晚就不舒服了,但是一直忍着不说,直到现在全面爆发了出来。
唐思礼来了以后,检查完孩子情况,建议是住院治疗。因为很明显,这孩子得了急性肺炎。
顾暖他们搬家后住的是普通的居民小区,虽然有四房两厅的结构,但是毕竟不同于别墅,格局小。唐思礼想把治疗的仪器搬过来给聆信治疗,都没有地方放。再说小孩子生病风险大,病情一旦恶化发展速度快。
顾爸顾妈一下子愁白了头发,都认为是自己的疏忽导致孩子受罪了。
平常爱吵闹的明礼这时候不闹腾了,看看姥爷,看看姥姥,说:“哥哥因为这样所以不说的。”
“哎——”顾爸一拍大腿。
顾妈问起了明礼:“你知道你哥哥生病吗?”
双胞胎,都有心灵感应。可能是这样,所以明礼今天故意和聆信吵架。
明礼眨巴眨巴星星一样的眼睛,作出和大白狗爸爸一模一样傻乎乎时的表情:“不——知——道。”
聆信可能听见弟弟这句声音了,哼了一声,翻过自己的身体,对唐思礼说:“教授,我不去医院。”
唐思礼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擦着手,听到他这话,问:“你不想见你舅舅吗?”
聆信一扭头,目光射到他脸上。
“你舅舅从美国回来了。”
唐思礼说的舅舅,指的是欧亚楠。虽然不是欧家的孩子了,但是,欧亚楠并没有能马上脱欧姓顾,因为欧春华病了,病的很厉害。基于不知道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最后欧亚楠和欧士华达成了协议,让欧士华支付费用让他们母子到美国,他继续学医,欧春华到美国治病。欧亚楠答应了欧士华,一辈子不姓顾,姓欧,做欧家的养子。
这个结果,那时候传到顾爸顾妈耳朵里时,真是五味杂全,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想这孩子,虽然没有马上认回他们做亲生父母,但是,终究是个有良心的孩子,知道感恩,而且善良。对此,顾爸顾妈对于欧亚楠的决定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些大人的事儿,大人其实没有告诉小孩子听,但是大人之间说来说去,以为小孩子听不懂,其实两只小猴子都早听进心里边去了。知道他们有个舅舅,叫做欧亚楠。
“他为什么回来?”聆信问。
唐思礼看着这孩子一双漂亮的好像镜子一样的眼睛,这眼睛,倒是遗传了母亲顾暖比较多。因此,也有点像欧亚楠的眼睛。
“他学成归国,就这么简单。”唐思礼道。
“不可能,都说他在国外有病人要照顾。”
小孩子无法随意糊弄。
唐思礼笑笑:“他在国内也有病人要照顾。当医生,在哪儿都有病人。”
聆信用力想想他的话,只知道这个腹黑教授,明显不和他说出全部的事实,是想诱骗他到医院里住两天。
弟弟小明礼这时跑进了房间里,拿着手机,对着他说:“妈妈打来的,说让你自己决定。”
顾暖这个做妈的,从来都不像孩子的姥爷姥姥,对孩子的教育叫做超前的,从小都是主张让孩子自己做决定。
见女儿这么说,顾妈撇嘴,明显不太赞成。
顾爸从来都是女儿的话,老婆的话,都听。
聆信接过了弟弟递来的手机,贴近自己小耳朵,听着对面妈妈的声音。
“你自己怎么想的,和唐叔叔说清楚。唐叔叔会尊重你的意见。”顾暖对自己的孩子道,孩子自己可以做主,唐思礼不是问题。
问题是,聆信抬头看了看唐思礼那张腹黑脸,心里有点小郁闷小纠结,说:“妈妈,要是唐叔叔拿什么引诱我去医院呢?”
“那就看你自己受不受得了他的引诱了。”
这种太过超前的妈,明显让特别聪明的聆信,都感到了掉黑线的冲动。
小明礼两只手托着自己的小下巴,坐在哥哥的床前,小眼珠笑眯眯的,两条小眉毛弯弯的,好像对哥哥现在这幅纠结的表情感到特别有趣。
聆信一把推开弟弟那张看好戏的小脸,对对面的妈妈说:“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决定的。”挂掉电话,他转头,对向唐思礼:“我去医院。”
唐思礼点点头:“那好,我让人给你准备房间,然后等会儿,我坐车陪你过去。”
“我也要去!”明礼举高自己的小手。
顾妈赶紧冲进来:“你跟着去做什么?你哥哥是去医院治病休息,你待在家里。姥爷陪着你。医院细菌多,你不能跟着去。你要是跟去也生病了怎么办。”
明礼腮帮子马上又鼓起来了,不同意:“不要不要,我要去医院。哥哥不在家,我好无聊。”
“姥爷给你开财经频道,你不是很爱看那个罗杰斯吗?”
“罗杰斯没有哥哥好玩。”
聆信忍无可忍了,爬起来,伸出小手去抓弟弟的头发。
顾爸顾妈惊呼,赶紧分开两个孩子,冲唐思礼喊:“你先把病人送去医院。”
另一头,顾暖吩咐完公司里的人做事以后,当然是先第一时间让汤绍宏开车,把自己送到医院里看就医的儿子。
聆信住进了高级单人病人。
明礼一路闹着跟来,在哥哥住的病房隔壁玩乐高。
唐思礼给老板的儿子拍了片子,证实了是肺炎以后,开始给药输液。
顾暖的车抵达。顾暖一个人先下了车,她走到门口,见着一个熟悉的影子站在医院楼下大堂里的办理窗口前。
三年没见了,顾暖都一时感觉到自己是不是眼花,回头一想,想到大儿子在电话里说的,说唐思礼拿东西引诱他住院,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他回国了。
顾暖没有走过去,因为大堂里还坐着个她看着熟眼的人。
是欧春华。三年过去,得了癌症的欧春华,做了胃部肿瘤切除手术,经历过化疗和美国等先进药物的治疗以后,这个命算是暂时保住了。现在,欧春华处于康复期阶段,刚好儿子学成可以回国,欧春华就陪儿子回国了。
戴了一顶帽子,遮盖住由于药物治疗掉光了头发的头部,身上的衣服也全然没有了以前的光鲜富贵,普普通通老百姓的衣服。顾暖一眼望过去,眼前这女人的装扮,已经变得和她妈妈顾妈差不多了。
似乎注意到了投射过来的目光,欧春华慢慢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不远处的顾暖。她眸子里登时好像闪过一丝惊慌,犹如小鹿一般,要惊慌逃窜。
“亚楠,亚楠——”她连喊两声。
欧亚楠刚帮她办完特殊门诊手续,听进她叫声回头,这一望,同样看到了顾暖。
欧春华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这令欧亚楠把视线收了回来,把她的手握着:“没事,妈,我们走吧。先去看看医生。我老师会今后负责妈的后续治疗。”
“嗯。”欧春华用力地点头,像个孩子似的,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顾暖看到这里早已别过头去。
这个女人,其实她是恨不得她死的!但是,像她顾暖偷走了她儿子的心一样,这女人,也偷走了顾家的孩子的心。
欧亚楠和欧春华转过身,两个人走去坐电梯,不会儿消失在医院里的路口。
汤绍宏这时停好车走过来了,看见老板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有些惊讶:“董事长?”
“我们爬楼梯吧。”顾暖道。
汤绍宏疑问不解,但是,肯定也不会问。
唐思礼在聆信的病房里,接到学生打来的电话,说:“嗯,你让欧太太在我诊室里坐会儿,我等会儿过去。她的病历我都看过了,恢复的可以,再坚持两年,应该可以算基本痊愈。”
聆信发着烧,却没有错漏他对欧亚楠说的每一个字。等他说完,聆信问:“你去给那个女人看病?他什么时候过来看我?”
嘴角勾了一勾,唐思礼弯下腰,对老板的儿子非常耐心地解释:“他会来看你的,我保证,这是我和他的交换条件。”
聆信嘴角斜了一下。
顾暖到达了病房。
知道妈妈来了。明礼先跑了出来,抱住妈妈的腿,说:“妈妈抱我会儿再去抱哥哥。”
这个老二,最爱抢。都说做老二的没有安全感,看来都是真的。
顾暖弯腰,双手抱了抱小儿子:“可以了吗?”
“嗯——”小明礼嘴角弯弯,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在妈妈脸上啵了一口,“妈妈去看哥哥吧,我在隔壁等着。”
这样一看,这猴子还真乖。
在旁看着的顾妈顾爸却是满头黑线。这小明礼,简直是欺善怕恶。姥姥姥爷好欺负,所以闹腾。妈妈不好欺负,因此要装乖。
顾暖等老二放开小手,推开门,进了大儿子的病房。
聆信听见声音,睁开眼看见她时,眼睛里流露出普通小孩子的那种感情。
唐思礼先对老板太太汇报:“肺炎,在医院里观察一个星期。”
“谢谢你,唐教授。”顾暖道。
“董事长真客气。”唐思礼说完,让出空间说,“董事长看看大少爷吧。我出去办点事。”
“好,你去忙吧。”顾暖说。
唐思礼推门走了出去。
顾暖走到儿子病床边,拿手摸了摸儿子的脸,眉头一揪:“有点烫呢。”
“好多了。”聆信说,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
顾暖见他这个眼神,不由一笑:“昨晚上,今早上都刚见过,几个小时不见,怎么犹如一日三秋了?”
聆信的小脸蛋微微地红了红。
明礼一直都没有走,站在门口窃听哥哥和妈妈说什么。听到妈妈这么说,小嘴一撅:“哼,哥哥撒娇!”
聆信登时气歪了嘴巴。
顾暖对两个爱吵架的小猴子说:“你们要吵就吵,但是,后天你们爸爸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孩子怕妈妈还是怕爸爸?多数孩子都会说:怕妈妈。
因为妈妈一般都会发脾气,爸爸呢,一般不太爱管教孩子。
在他们家,事实却是相反的。顾金融一早和大白说好了,猴子遗传你的基因,只要你管得住,再说你不是想要两个小跟班吗?
大白想的是,如果老婆来管,自己不管,岂不是给了两只小猴子粘住他老婆抢他老婆的机会!
听说大白狗爸爸要杀回来了,两只猴子明显知道收敛,不敢互相瞪眼睛了。
顾暖给大儿子盖上被子,喂了点水。
聆信很懂事,问:“妈妈下午还要去公司吗?”
“要的。”顾暖答。
“那妈妈走吧。有什么事唐教授会打电话给妈妈。”
顾暖嘴角微微一扬:“怎么,不想我留在这里陪你多会儿?”
被妈妈摸着脑袋这样说,聆信的脸红到了耳根子,明显比发烧时还红。
“好吧。”顾暖知道这个大儿子其实挺害羞的一个,缩回自己的手,“我等会儿再走,在隔壁,想叫我,叫一声我就能听见。”
聆信听了她这话张口结舌。他本想妈妈走了,他可以单独和那个舅舅的男人谈谈话的。
顾暖离开病房走到隔壁,坐下看小儿子玩积木。
顾妈顾爸一块下去给女儿外孙子打中午的盒饭。
欧亚楠把欧春华交给唐思礼看后,走过来了。
他在楼下看到顾暖的时候,就知道肯定躲不过去的了。回国之前,他都想好了,只是想的东西,在见面的时候,一切好像变得无力。
经过了顾暖和儿子在的房间,他望进去看见明礼时,愣了下:当初刚出生的小婴儿原来已经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