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点意思。”鲁博泽抚掌大笑,“欧斯汀克人都那么有个性的吗?!”
“这么看来,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朝着阻止那个什么……对,伊恩的计划而修行。”过了一小会,他像是笑够了,摆正脸色轻轻敲了几下桌子。
莫离点点头,叉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他不是什么老饕,没有任何品尝美味的想法,又加上逐渐趋向焦虑的心态,因此只是随意咀嚼几口便吞咽下去。
“啧啧啧,难得我亲自下厨,这盘东西在你嘴里还是显得浪费了。”鲁博泽摇头惋叹道。
“我也不是来蹭饭的。”
“既然如此……欧缇斯。”
一旁静待的欧缇斯上前一步,将右手掌放在左胸前,微微前倾躬身:“我在,先生。”
“你也听到他的话了。”
“是的,先生。”
“那指导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鲁博泽眯起眼睛,“你来指导他霜印骑士的战法,他们的理念,他们的剑术。”
“霜印骑士?”莫离神情微变,扭身惊讶地看向那个老人。
在他抵达这片时空的时候,就被赋予了关于庭科威五大骑士团的破碎记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见着了一个可能与五大骑士团有过关联的人物。
“是的,先生。”欧缇斯面向鲁博泽,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在过了约莫两三秒后,他再度起身。这次,他面向的人是莫离。
“等一下,霜印骑士的理念、武艺技巧甚至是法术,它们能帮上我什么?”莫离问道,“我想学到的是能缓解夜鹗城塞局势的东西,这一点很重要。”
“不,这不重要。”鲁博泽也叉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他直接反驳道。
“什么?”
“所以你还只是一个孩子,不管做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依然只是一个事后亡羊补牢的小骑士。你完全没有从根源上了解到你的处境。”
鲁博泽说着又叉了一块鱼肉。这次他到没把食物给放进嘴里,而是用另一只手拿起小刀,刀刃轻轻划过叉子上的鱼肉:“第一,并不是由你来挑你要学到什么东西,因为你的层次太低太低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区区一个‘色隐’,能看到什么样的格局?再好的天赋,没能转化成实际力量之前,都只是空谈。”
他划下第二刀:“第二,你太追求当下了。你学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为当前服务的,没有一个完整的体系。这是你最大的弱点之一,杂而不精。在面对远胜过你的对手的时候,这会成为他们攻讦的对象。”
“第三,事情永远不会顺风顺水地朝着你的计划进行,你有考虑过某个环节出错之后的补救吗?”
“我……”莫离张了张嘴,竟没法反驳鲁博泽的任何一个理由。
“你要学的永远不是怎么阻止伊恩。它单纯只是因为你的硬实力不足。可你必须得做到的则是梳理自己的能力,然而发挥自己最大的优点。”鲁博泽终于将鱼肉给放进嘴里。
……
梳理自己的能力。
莫离看着不远处单手提着木剑的欧缇斯陷入了沉思。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鲁博泽给绕进去了,为什么非得要一边学习霜印骑士的武技,一边去梳理自己的能力。
但当下,他却十分迷茫,一种终点尽在眼前却找不到通向终点的道路的迷茫。
这种感觉就显得很诡异,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与折磨。
“兰瑟先生,兰瑟先生!”
欧缇斯喊了几声,在他意识到莫离心不在焉的时候,他选择加大嗓音。
“兰瑟先生!!!”
莫离一个激灵,恍惚地看向欧缇斯,下意识地抬起握在手里的木剑。
“您现在果然很迷茫。”欧缇斯叹了口气,同样抬起木剑,“但无论如何,您都没有继续迷茫下去的理由。”
他箭步逼近,同步挥动木剑劈砍。借着扭动身体带来的额外力量,木剑来势汹汹。
这下子就由不得莫离再去东想西想了,他慌忙跻身向前,切向可能是欧缇斯攻势薄弱的地方。
不过他这下意识的行动,显然是忽略了自身的爆发力与欧缇斯的区别。失去法术力加持的他,其实也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单纯地挥剑在欧缇斯的旋身爆发下一触即溃。
令他难以阻挡的巨力随着木剑交触,骤然爆发。他及时半侧退步,堪堪卸去这股力量。
没等他来得及缓一口气,欧缇斯的攻势狂风暴雨般袭来。失去先手机会的莫离左支右绌,屏着一口气在这凶猛的攻势里苦苦支撑。
“不够,这还不够。”
“兰瑟先生,你只是在依靠自己的意识和本能,您必须要去思考。”
欧缇斯在猛攻之余尚有余力给出评价:“我能感受到,您好次出手,都有反击的欲望,可欲望并没有变成事实。在几招之后,您又变得格外谨慎。”
“这是截然不同的剑术,对吧!”
他放缓攻势,给莫离留下了喘息的余地:“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在意过……”
“兰瑟先生,您果然是个天才,至少在学习武技方面。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在您的剑术里已经隐隐有了霜印的影子。”
“同样的,我也验证了先生的说法,您的风格太过驳杂了。”
欧缇斯再度提速,将战斗节奏拉快。
“我……”莫离硬生生将整句话给咽了下去,屏着一口气,目光愤懑。
他还是没法去思考要怎么破局,准确地说,他完全冷静不下来去思考要怎么破局。
来自欧缇斯的攻势高效准确,像极了一具精密的仪器,不留破绽。这种纯纯在技巧上压自己一头的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令莫离觉得难受。
“看起来,您已经初步恢复了一定的思考能力。”欧缇斯说着持剑直刺。
他在突刺,但并不完全施力突刺,但在莫离眼里那就是在全力突刺。
这种乍一看很迷惑人的招数令神经崩得死死的莫离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的去挥剑偏折欧缇斯的突刺。
“到此为止了!!!”欧缇斯脸上的皱纹蹙在一起,语气笃定。
不安,极度不安。
被骗了,这是一个假动作。
数个趋于一致的想法从莫离心底井喷而出,没等他做出相应反应,欧缇斯已然出手。他切向莫离那个偏折剑身的动作,然后发力。
力量的诡异偏折令莫离掌心一痛,他再也抓不紧手上的木剑,眼睁睁看着它“啷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您需要好好想想,这一场博弈里需要怎么样的反击。”
欧缇斯甩了一个剑花,然后收剑。他按住剑身,对莫离鞠躬行礼后,缓缓退在一旁。
……
“我……输了?”
莫离双手微微颤抖着,半天没能反应过来这一事实。
“是哦,你输了。”
岚温柔的嗓音自莫离右下方响起。她伸手触碰掉落在地上的木剑,指尖无痕穿过剑身。
“你想逃避这个事实吗?”
“完全没有……”他心底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完全没有……吗?”岚轻叹一声,缓缓起身。她轻轻搂住莫离的脖子,满是宠溺地安慰道:“真是的,我从都不记得你是个这么脆弱的孩子。”
莫离无言沉默,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木剑。
“莫离,告诉我,现在的你有战斗的理由吗?”
“有。”他回过神来。
“那就按照你认为正确的来,去完成你认为正确的事。”
她犹豫了一下,献上祝福般在莫离脸颊上飞快一触。温润柔软的触感似是蜻蜓点水,轻巧却又深深地在莫离心湖里敲出一片涟漪。
他几欲抬手,内心稍稍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去抚摸吻痕。
“我还真是个糟糕头顶的人啊……”
“明明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成熟了,事到如今还是要岚来安慰我……”
莫离弯腰捡起地上的木剑,喃喃自语道:“仔细想一下,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
他看向伫立在一旁的欧缇斯:“可以,麻烦再用一遍霜印的剑术吗?”
“诚如您所愿,兰瑟先生。”
……
“‘阿里安·皮尼’好像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帕斯楚不确信地蹙起眉头。
他完完整整地看完了整场阿里安·皮尼的角斗,那个男孩说不上特别优秀,也没能表现地更差。只能说中规中矩,放在他那所学院的整体阵容里比较,稍微显得有几分差强人意。
“一个不出彩的人,但和卡尔顿存在联系……”斯图路痛苦地抚额,“神明在上,难道我们还得分出一部分精力去观察他吗?”
“这不好说……”帕斯楚摇了摇脑袋,“晴阳学院对我们存在防备,一直都是不争的事实。‘阿里安·皮尼’是否被卡尔顿影响,像是晴阳学院那样对我们存在防备,这一点又会不会适用于其它学院……我不敢想象。”
“但我坚信一点,那就是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疑点的对象。”
他扭头看向斯图路与安东尼……可是,在那两个男孩身后数米的地方,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一脸生无可恋地艰难挤进人堆里。
帕斯楚被那个男孩给吸引住了,具体一点,他是被那个男孩手上的东西给吸引住的。
“喂?帕斯楚,你在看谁啊?”斯图路顺着帕斯楚的目光看去,他有些错愕地发现了人群里那个男孩手上的紫罗兰家纹覆盖的信物。
不多时,安东尼也加入了“观望者”的行列:“他谁啊,杰雷米帕轩家有这个人吗?”
“完全没有,他手上的东西只有可能来自我老爹。”帕斯楚沉着脸,挤向那个男孩。
“那边的,安分一点,我来帮你。”
“欸,好啊好啊!!!”胖乎乎的男孩在见到帕斯楚之后一脸喜色,像是遇见了久别的好友,话也不说了,人也不动了,安安分分地等待帕斯楚的援助。
在一番推搡之后,帕斯楚成功把这个男孩带进了他们这块区域。
“得救了得救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里面了。”“大难不死”的男孩一脸庆幸,“幸亏有你啊,小杰雷米帕轩……额,不对,帕斯楚!”
帕斯楚默默打量了几眼这个自然熟的男孩:“我不记得我曾经见过你,可你确实有杰雷米帕轩家的信物。你是谁?又是怎么得到这个信物的?”
“等一下,别一次性问那么多问题啊。”男孩一脸苦涩,“让我捋一捋问题……我的话,我是凯洛,目前可能是个吟游诗人。”
可能是个,吟游诗人?
斯图路与安东尼无言对视,各自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迷茫。
所以这种诡异的组合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吟游诗人啊。
“至于这份信物,我想这还得追溯几天前吧。”凯洛搓着胖手解释道,“那是我头一次见到紫罗兰公爵……”
“可以了,打住吧。”帕斯楚无奈道,“还是说说你来的目的吧。”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凯洛会自称可能是个吟游诗人了。他的语调语气,总会莫名飘向一种近似于咏叹调的存在,让整句话听上去类似于吟唱。
“欸……也行吧。”
凯洛笑了笑:“总之,紫罗兰公爵要我跑个腿,给你们带样东西。”
他说着,把手上的信物递给了帕斯楚:“他说这里面是你们急需的东西,要我尽快送达。我找了半天,总算是找着你们了……”
眼看着凯洛的语气又要朝着咏叹调偏折,斯图路慌忙打断道:“好了好了,麻烦麻烦。”
“我还什么……”
“有空请你几顿下午茶,早中晚饭也行啊。”
安东尼与斯图路一左一右打断道。
“你们……”凯洛几欲张嘴,可偏偏又被数次打断,急得涨红了脸。
面对这三个活宝,帕斯楚再度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而后他堂而皇之地打开了这份有着紫罗兰家纹的信物。
里面有一张纸片,还有烙印着家纹的牌子。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他咕哝了一句,毫不犹豫地掏出那张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