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方一出屋,就瞬间被浇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顶着这样的倾盆大雨外出,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雨具的情况下。
若是只在这样的夏日淋雨倒也还好,可是此次的暴雨伴着大风,雨点拍打全身,冷风肆意侵袭,让她直觉得万分冰冷。
但是她也没有抱怨的功夫,这样的大雨阻挡视线,她还要和河秋道长飞速前行,所以必须集中全部精力。
伴着沉闷如狮子低吼般的雷声,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滂沱大雨之中。
江泠现在已经存了一肚子疑问。
而且在同河秋道长的奔走下,江泠也更肯定了自己最近的想法,她近来已经在宫中各处安排了许多侍卫及兵将,然而她与河秋道长经过时,她们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如此看来,她们的能力果真不行,就算全听她的,也只能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除了本来的几方势力,因为金荷盛会,京城中也有其他江湖势力云集,加上宫内尚未查清的威胁,到时候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便会落入岌岌可危的局面。
出了皇宫最外那道围墙之后,江泠发现河秋道长并没有朝着京城繁华的地方奔去,而是掉转方向,去了城郊。
城郊草木密集,少有灯光,骤雨让视线模糊不清,江泠只能紧紧跟随河秋道长的脚步。
没过多久,江泠忽然看到了一点暖黄的亮光,到达近处时,发现这里竟有一座小院。
河秋道长停在门口敲了敲门,江泠紧随其后站稳脚步。
这一停下来,江泠瞬间觉得更冷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好在河秋道长敲门并不是等人回应,而只是给里面的人提个醒,他将门打开,江泠急忙跟上前,顺手将屋门关好。
屋子不大,但是看起来十分温馨,江泠也暖和了一些。
只见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子坐在桌旁,穿着朴素,面貌虽然已经说不上是风姿绰约,却也称得上是在历经世事后风韵犹存。
除了那次微服私访,江泠平日见人都是以女皇的身份,像这样没有准备地来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难免让她有点犯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的身份。
河秋道长正在找东西,也没有注意江泠这边。
江泠只好先冲着那女子微笑了一下。
那女子微微一怔,旋即也回以她同样的微笑。
河秋道长终于找到了两块巾帕,走过来递给了江泠一条,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水渍。
江泠拿着巾帕看了看河秋道长,一脸为难,最终还是选择先动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水珠。
那女子忽然开口对她说道:“门边有风,过来坐吧。”
江泠觉得河秋道长既然特意带她来见此人,翻找东西还那么随意,想必他们是关系匪浅,但她不知道河秋道长是怎么为那女子介绍自己的,所以便抿了抿嘴,说了句“好”,坐到了那女子指的地方。
女子为江泠倒了一杯热茶,江泠接过时冲她点了下头,道:“谢谢。”
江泠正想着怎么和河秋道长开口,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女子那温和的眼眸里闪过的异色。
最近要与河秋道长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江泠都不知道自己该先讲哪件比较好。
河秋道长也在桌边坐下,先一步打断了她说道:“老夫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暂且先等一等,如今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闻言江泠却怔住了,河秋道长对她一直都是用的尊称,难道在此女子面前是隐藏了她的身份?
这种事情也正常,她的身份毕竟是女皇嘛,不好轻易透露,江泠便点了下头,打算听他先说。
“啊,对了。”河秋道长指着那个女人说道,“你称呼她为梁婆即可。”
江泠眨眨眼,有一点不好意思如此称呼,因为凭外貌看起来,她就算叫上一声姐姐也是没什么不妥的,哪怕是姨也可以,这“梁婆”会不会太显老了?
梁晓看出来了江泠的疑惑,问道:“想必你是觉得我的年龄与这个称呼有些不妥?”
江泠点了点头。
她微笑着道:“我在羽灵教修习,羽灵教的心法不同于其他门派,修习大成便可以青春永驻、延年益寿,像我……只算是个半吊子罢了。”
江泠有些吃惊,世间竟然还有这种功法呢?
她忍不住看了河秋道长一眼,但是河秋道长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江泠便只好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我便那么称呼吧……”
“不过……”江泠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梁婆是在教派修习,应该也有自己的代称吧?为何不称呼那个?”
梁晓的笑意里透着一丝落寞,她淡声回答道:“在羽灵教修习已是往事,现在江湖上已经没有羽灵教了,所以我自然也没有那个身份了。”
江泠听得一头雾水。
河秋道长说道:“好了,既然已经认识了,那就说一说正事吧。”
江泠端坐着,满心好奇地等着河秋道长讲述。
却听那梁婆突然不满地道:“你只不过是把人带过来了而已,叫我如何相信呢?”
河秋道长难得有些急躁地说道:“你认为要是原来的,我可能会带得过来吗?”
江泠迷惑了,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不好意思,我还是想打断一下,既然今日都让我来了,想必是有特别大的事情,既然如此,大家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江泠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她对当下的情况完全不了解,河秋道长的表现也比那日劝她别过于心慈手软更让她疑惑。
梁晓看向她道:“你不是女皇。”
江泠感觉自己的心脏霎时间像是漏掉了一拍一样。
梁晓转而看向了河秋道长,毫无畏惧地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一个近百的人已经不惧生死了,河秋道长既然也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又何必拘泥于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呢?难道是害怕自己遭受因果报应?”
河秋道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凡事都已经注定好了,我早知自己将终结在何处,只不过本来是想着在你这里,我还是比旁人多得两分信任的。”
梁晓垂下眼眸,低声道:“刚开始确实是不用,可是见到顶着这副模样的脸,还是没忍住……让你失望了。”
梁晓沉默了片刻,又继续道:“不过,倒不如就像她说的,明说,这样谁的心里也不会有疑虑了。”
江泠跟着点点头。
河秋道长看了江泠一眼,说道:“本来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但今日……罢了,老夫其实早已算到,你并非是女皇陛下,至于这其中究竟有何因由,老夫也有去调查,但只知与两月相承的异样有关。”
江泠十分惊诧,没想到这种事情都能被算出来。
“不过关于异象之事,老夫尚未能查清,以及日后会往何种方向发展,仍未可知,这些都可以暂且不论。”河秋道长稍稍停顿,眼中却忽然有了泪光,“活到如此年岁,眼见了太多纷扰,其实早已看透,只是仍有一愿,那便是不想万夜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