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郝甜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愣了两秒,艰难地开口道:“所以……顾依斐不知道这件事对吗?他不知道他不是易伯母亲生,也不知道易伯母是因为当年您误会她故意弄丢孩子,罚她跪祠堂,才刻意疏远他的对吗?”
“是。”顾老爷子闭了闭眼。
按照顾老爷子的叙述,尽管最开始的时候,易婳心里有怨,可到底也没苛待过顾依斐分毫,却只因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就一再被人怀疑监视,担心她居心叵测,顾依斐的小叔甚至趁她去帮顾依斐拿外套,偷偷把孩子偷走,害得她被罚跪祠堂。
却没任何人记得,顾依斐小时候体弱,两岁时染上传染性极强的手足口病,当时病情刚刚爆发,没有完善的治疗方式,死了不少孩子,可易婳不眠不休的守了他三天两夜,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最初,她真的是把顾依斐当亲生孩子对待,就算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没为他做到那一步。
就是因为血缘,就算她付出再多,做了一百件对他好的事,只要有一点看顾不到,就会被抹杀之前全部的好。
顾老爷子道:“我知道那件事是我的错,事后我也警告过依斐的小叔,只是这件事之后,易婳就不肯再靠近依斐了,直到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为了争夺家产居然还动了绑架依斐的心思,我那时才彻底醒悟。”
他轻叹一口气:“到底是老头子我一叶障目了。”
废话!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会寒心。
郝甜忍不住腹诽,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心疼顾依斐多一点,还是同情顾依斐多一点,在这件事情里,易婳无疑是最委屈的,可顾依斐又何尝不委屈,不受伤。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白白成了家族争斗最大的牺牲品。
“顾依斐他有权利知道真相。”郝甜道:“这些年他嘴上不说,面对易伯母冷淡的对待,他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和伤心,可这不代表他不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同,就算得不到,他也应该知道真相。”
顿了顿,她继续道:“他应该知道,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努力,易伯母都不喜欢他的真相,这对他而言很重要。”
顾家老宅的后花园非常漂亮,有一个白玉石砌成的喷泉,水池里养着昂贵的金鱼,闲来无事时,易婳很喜欢倚着白玉栏杆静坐在这里喂鱼。
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即使年过五十风韵犹在,四肢纤细入少女,冷锐了半生的眉眼间流落出淡淡的忧愁,冷漠中又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您中午没吃什么,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阿姨准备了下午茶,您多少吃点。”茶点都是她喜欢的口味,抹茶红豆吐司和全糖半奶的手磨咖啡,顾依斐把这些东西放在离她不远处的石桌上。
易婳冷冷地扫了眼桌上摆着的差点,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顾依斐说了什么,顾依斐在原处静静站了两秒,转身离开。
他刚转过身,就听到易婳在身后喊他。
“等等。”易婳把剩余的鱼食放进盒子里,顾依斐转过身望着她,她站了起来走到石桌前落座,淡淡的扫了眼桌上的食物,不紧不慢地说:“你很喜欢刚刚那个女孩?”
顾依斐点头,坦诚地回答:“是,从高中就喜欢,喜欢了很多年。”
易婳“嗯”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其他表示,就当顾依斐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去我卧室,梳妆台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个首饰盒,你拿给她。”
顾依斐一愣,随即转过头,略显惊讶地看着她。
“别多想,那是顾家传给儿媳妇的,我不留。”易婳神色依旧冷淡,说话的语气也像机器人一样不带任何感情,说完转身就走,不留给顾依斐拒绝的余地。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顾依斐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刚才爷爷和郝甜的对话,他无意间路过都听到了,多年的疑虑解开,他心情松快不少。
不管易婳对他再怎么冷漠,顾依斐都记得小时候,天冷帮他安置新衣的是她,半夜发烧迷迷糊糊看到的人还是她……
顾依斐外面看似冰冷,其实内心像火一样热,之前不知道真相,眼睛被易婳冰冷的外表蒙蔽,只记得她的忽视和冷漠,却忘记了她对他的好。
可能易婳这辈子都会为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对他心存芥蒂,母子关系终难化冰,可至少在他这里,他会永远记住易婳对他很多很多的好。
对着易婳离开的方向,顾依斐轻声呢喃道:“妈……”
回去的路上,顾依斐看得出郝甜一直有话想说,只是几次张开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她不知都怎么开口。
理智告诉她,顾依斐有权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
怎么说,她能怎么说。
直接说你不是你妈亲生的,你是你爸和别的女人生的,你爷爷提防你妈对你不好,时刻派人盯着她,所以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好,她才不喜欢你的?
如果有人敢在她面前直白的跟她说,你弟弟不是你爸亲生的,他是你妈和你叔叔的私生子,郝甜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尽管对方说得没错。
要不委婉一点,讲故事暗示他,就像你兄弟暗示你被绿了,吃火锅点一整桌青菜一样?可万一顾依斐不往上面扯怎么办?
就像在她亲眼看到亲子鉴定报告之前,尽管她亲耳听到母亲对叔叔说,文柯是他的孩子,她都宁愿相信是母亲为了保住贵太太的生活,胡说的,也不愿意相信文柯不是爸爸的孩子。
郝甜有些苦恼,顾依斐侧目看她一眼,就猜到她为什么露出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了,把车停在路边,郝甜不解地看向他,问道:“停车干嘛?回家啊。”
“我们玩个游戏吧,每个人向对方坦诚三件事,谁都不许说谎,谁也不许生气,反悔是小狗。”答非所问,顾依斐提议道。
郝甜求之不得,点头:“好,你先来。”
顾依斐:“其实第一次在奶茶店后面看你打架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后面你追求我,我也没有不开心,只是你太好了,担心你对我的喜欢只是三分钟热度,深处黑暗的人不能见到光,不然他就不能在黑暗里存活了,对不起,先前是我太软弱了,不敢相信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