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等待时机
石祗再次颁布祭祖圣谕,引起太武殿众官员们的一片议论。
官员中有赞成、有沉默,但这些都与当朝尚书令刘显、刘大人无关了。
此刻,刘显正趴在太武殿外的石墩上,官服褪去,四十皮鞭把他的后背打的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头儿,老家伙昏死过去了!”
“告诉你们下手轻点儿,就是不听!若是打死了,你们有几个脑袋可砍?”
几名行刑的宫卫对于头打歪话毫不在意,也不管刘显死活,凑在一起交流着如何打人才能让受罚者感到更加痛苦的经验。
其实,此时刘显并没有昏死过去,他出身寒门子弟,好就好在皮糙肉厚,扛得住打。
趴在石墩上,刘显的脑袋时涨时紧,毕竟多少年没受过这种酷刑了,一时半会儿他还是缓不过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快点收拾!一会儿大人们下朝看见了成何体统?”
“老大,这老家伙不中用,才打几下就晕过去了!弟兄们不敢动他,怕这老小子背过气去!”
“蠢货!打个人还打不死!”
“你们真以为大单于是赦免了他吗?要不是怕城里十几万晋狗有所异动,大单于当庭就会杖杀了这老狗。”
“上回刺杀大单于的就是这些晋狗,大单于现在恨透了这帮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听校尉大人说,过段时间城里安稳下来,就屠尽这帮晋狗!
这老狗就是他们的头儿,拉出来就是让你们往死里打,看看你们这群蠢货干的营生,赶紧把人架走,大人们出来了!”
听了宫卫头目的这段话,刘显终于彻底醒悟,本来他对赵国皇帝宽恕他大不敬之罪还心存感激,却没想到石祗是这么个意思。
‘老狗?我真是条糊涂的老狗啊!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给你们这些胡鬼干了这么多年,没曾想在你们眼里终究不过是一条狗!耍时逗逗,不耍时又屠之!’
……
刘府内院,一位身形富态着皂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刘夫人面前,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
此人名叫张道灵,是襄国城内最大的三清道观观主。
此刻,他毫无上万信众的大观主风范,垂头侧目,小心的观察着刘夫人的神态。
“这事有多长时间了?”
“回渠帅,大概是六七天前开始的,起初,属下以为只是偶然情况,但后来经内线确认,却是皇城派来的人。”
“怎么会是宫卫?不应该是城卫吗?”
“这个属下也不甚了解,据皇城内的线人回报,皇帝石祗与他的兄弟汝阴王石琨关系不佳,而城卫又掌握在石琨手中,也许是为了指挥方便,所以他就直接派出宫卫来刺探我们吧。”
“你的意思是,针对我们的人是当今的皇帝?”
“是的。”
“难道他把之前对他的行刺,算到了我们头上?”
“渠帅,属下认为不管对方是何用意,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是否可以将武器取出,分给各方,以备不时之需?”
“不可!现在襄国城外松内紧,也许他们就是想逼我们现身,这样做正中了他们的下怀,现下各方承平日久,你先回去通知各方首领做好准备,如果时机不对,我们还以烽火为号。”
送走张道灵,刘夫人恰好遇到被人抬回来的刘显。
见到满身血污已经不省人事的刘显,刘夫人也是脸色一变,她急命下人去请郎中,其后紧闭府门,着令任何人不得离府,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正打算出门的苏赫。
刘府忽然大门紧闭,苏赫就知道刘显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没有半炷香的功夫,苏赫就被黄儿请到了内院,见到了脸色惨白的刘显和眉头紧蹙的刘夫人。
“夫人,刘尚书这是害了病吗?”
苏赫明知故问,刘显惨白的老脸上泛出一抹悔恨。
“哎!高先生,老夫现在想听听你的灭胡良策!”
“噢?刘尚书想让在下说说愚见没有问题,只是在下要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显与夫人互视一眼,长叹一声,将今日在朝堂上的经历一一道出,又把张道灵道观那边的情况也说了出来。
其实,刘显的遭遇苏赫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日知道刘夫人身份之后,苏赫就改变了原定都是计策,再次秘密与西冥见了一面,并让他配合自己的行动。
此后,西冥便有意与宫卫在襄国城里几家大一点的道观附近徘徊。
此举原本只是为了给刘夫人施加压力,谁知刘显却鬼使神差地携剑上殿,遭受刑罚,这让苏赫省了不少事。
“刘尚书,这可是杀头的营生!您想好了吗?”
“哼,杀头!现在我们已经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那就好,既然夫人和刘尚书都已经意决,那在下就直说了!”
苏赫把戏做足,见两个人都是凝神聚气,这才娓娓道来。
“目下,襄国城看似新胜不久,形势一片大好,其实只不过是表面浮华,一个空壳子而已。”
“据我所知,现在拱卫襄国的兵力尚有七万有余,而这七万人中,羌人军队有三万,燕国的军队又有三万。这些兵马都驻扎在襄国城以外,互不统属,石祗根本指挥不动。”
“不但如此,我看石祗请羌人和鲜卑人来替他解襄国之围实属昏招,如今两族人马既不退,也不进的姿态,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所以对于石祗来说,这六万佣兵是敌非友,我们如果现在在襄国城内起事,需要应对的就只剩下城内的一万人马!”
“刘尚书在朝为官多年,当知赵国已经外强中干,经过这些年来的拼杀,石祗能拿得出手的这万余人马中,占大头的城卫还掌握在羯族另外一位王爷手中。”
“石祗能指挥动的,只有三千不到的宫卫,这些人大部分还被他安置在皇城里保护宫城安全,所以说,我们真正的对手只有这三千左右的皇城宫卫!”
苏赫从西冥那儿得到了大量襄国兵力以及城防讯息,再加上这几日他也不是真的在闲转,而是利用机会接近羌、燕两族,从他们的谈话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现在他把归纳好的情况和盘托出,静待刘显和刘夫人的态度。
“高先生,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也不是不知,只是不管是羌人,燕国人,还是羯人的城卫、宫卫。我们现在都无法与之抗衡啊?”
刘夫人见苏赫夸夸其谈说了半天,仍不过是些表面文章,这对无兵无权的他们来说,并无实际意义。
她本来以为这高先生既然主动提出帮忙,定是有什么良策,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
“夫人别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刚才说得只是襄国城内外胡夷们的情况。下面,夫人是不是该告诉高某人,咱们的家底了呢?”
“家底?我夫君在朝只是一介文官,手中并无兵权,哪来的家底可言?”
“刘夫人,据我所知,刘尚书虽不掌兵权,但夫人手中可是有不少兵马,值此危机时刻,若我们还不能以诚相待的话,那高某人也无能为力,只能就此别过了!”
说着,苏赫假意气恼,撩袍便向房外走去。
“先生莫急!并不是我不愿意以诚相待,只是兹事体大,却有不便透露之处罢了。”
刘夫人见苏赫起身欲走,连忙出声劝阻。
“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再说,高先生也不是外人,他受于仙人传道,都是太平道弟子,算不得消息外泄!”
刘显见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夫人还在装腔作势,顿时忍不住激动起来。
情绪激动之下,带的背上刚刚绑好的伤口崩裂,疼得他又是一阵呻吟。
“哎,好吧!高先生,我是太平道九大方渠帅的传人,祖上当年兴业的时候,是留下一些东西。
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是潜伏在暗处,承平日久,人不知兵,虽有信众过万,但实在是不堪重用啊!”
刘夫人说着,目中尽是遗憾,可见她对祖上传到手中的遗众落到这般天地,也是痛心不已。
“这无妨,只要夫人尽心尽力,我们并不需要去和胡夷们去拼刀兵之力!”
苏赫满意的点点头,一万余众,虽然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军士,但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刘尚书、夫人,我们要想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赢得胜利,就必须打破胡族们之间的联盟。”
“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一是设法挑拨羌人与燕国人之间的矛盾,使他们相互憎恨,最好是兵戎相见,这样守在襄国外围的两只饿狼就不足为虑了。”
“再者,我们要离间皇帝石祗和汝阴王石琨之间的关系,让他们水火不容,相互猜疑,最好是引起内乱,这样我们就有下手的机会了!”
“先生,你说的都不错,但如何才能挑拨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把我们葬送进去呢?”
“好办!只要刘大人和刘夫人听在下安排,我保证会让胡族间分崩离析,到时候,我们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石祗离开皇城的时机,就可以轻易将他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