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过境费用
紧接着,林中便喊杀声一片。
刀剑交击的声音,重物坠地的声音,哭爹喊娘的声音……
小玉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草丛中。
又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林中的喊杀声小了,西冥猛地从死人堆里拽出一个伤在腿上的劫匪,举起长剑,就要灭口。
“等等,留个活口,我自有用!”
苏赫蹲下身来抹去脸上的血迹,与那受伤的山贼面对面,掰开他紧捂伤口的手瞧了瞧,又从身旁死尸上扯下一块布,绑在他的大腿根处。
“伤的不重,命肯定能保住,医的及时这条腿也能保住。”
西北荒民悍不畏死,被生擒的贼人见同伙都死了,本已不抱生念,可听苏赫这么一说,顿时又觉得还有生机,连连求饶。
“不杀你也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的?”
……
天蒙蒙亮时,小九才被黎单派过来查看情况。
见到苏赫与西冥两人完好无损在林外闲聊,他悬着一夜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小九,去让黎单带上所有人进林子里,还有林外北面的地方,把死人的兵器都给我捡回来。”
小九得令,立马回去将黎单和所有车夫喊来。
一进林子,他的脑袋就“嗡”的一下大了起来。
树林里到处都是死尸,横七竖八,东倒西歪,血水将林间的黄土地也染成了黑色。
小九虽然也算是翻江过海,见过世面的人,可遇见这种场面,还是觉得嗓子眼一紧,哗的一下吐了出来。
生活在这个时代,死人谁都见过,但像这么多皮开肉绽、面目狰狞的新死之人,常人还是少见。
十几个人在林边顿足,没人敢迈出去第一步。
片刻,黎单第一个走了进去,将一个死人手中紧攥的短剑掰开,插在自己的腰带上,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西冥瞥了一眼林中的动静,摇摇头道:“苏郎,你如果就打算指望他们这些软蛋的话,那老子可就命苦了!”
“西冥,你小子还有脸说他们,对付这些个小毛贼还能受三四处伤,你的身手可是退步了。”
“屁!老子是正面硬扛,你他娘的是偷袭,还好意思说!”
西冥一激动,腿上肩上刚刚包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给他包扎的小九连连惊呼。
“哼,等包扎好了再跟你小子算账!”
有人包扎,还有死人堆里找来的糟酒喝,西冥心情自然大好,其实也懒得在跟苏赫理论。
苏赫也收起笑意,内心有些担忧。
昨夜,他们二人是偷袭,对手还是一群没有什么战力的山贼。
就这样,西冥还是受了伤,如果以后有事发生,都指望自己两人去拼命,肯定不行。
“西冥,今天要是遇上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咱俩只有跑的份儿了。”
“我听说姑臧那边有不少游侠,要不到时候咱们也花钱请上几个?”
“有道理,到时候再说吧。”
打了小半夜,两人都有些疲倦,倚在林外的树干上小憩了一会儿,黎单等人便返了回来,将收集好的兵器和其他有用之物都带了回来。
“东……东家,尸首一共五十三具,铁剑三十六把,长矛十支,还有些木棍什么的我就没拿。”
“从他们身上搜出钱六百八十三铢,还有些酒和干粮什么的都在这儿了。”
再面对苏赫与西冥,黎单的声音都不自然起来。
他没想到这两人还真是活阎王,居然杀死了五十三个山贼,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硬拼。
剩下的人都和黎单的想法相似,他们回来后连用正眼瞧两人的胆气都没了。
“辛苦了,大家都过来。”
苏赫拍拍满头大汗的黎单,又认真一一瞅过十名车夫,向后招手,小九搀扶着一名受伤的山贼走了出来。
“诸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是个生意人,靠贩卖货物挣些辛苦钱,你们呢,也是一样。
抢劫这种无本买卖,看似简单,但代价却不小,你们中有人既然选择了干无本买卖,就得有今天这个觉悟。
你们之中谁是内奸,自己站出来,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若是让我动手,定叫你生不如死!”
苏赫一指身后的山贼,十个车夫同时低下了头。
隔了许久,一个胡子拉碴的车夫才走了出来。
“是他吗?”
苏赫冷声问向山贼,那山贼连忙点头称是。
“好,算你还有点血性,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选择干这种蠢事……”
苏赫一边说一边走向那个车夫,话说完,短剑就插入了车夫的胸膛。
其他车夫震惊地看着那车夫倒下,无不惊慌失措。
“大家不必惊慌,此人是山贼的内应,死有余辜,我希望他是你们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把东西收拾上车,我们离开这里!”
苏赫说完,有看着那名受伤的山贼,指了指死去的车夫,翻身上马,接着道:
“既然你如此配合,我就饶你不死,地上的六百铢钱带回去,就当是给他们这些人的安葬费!”
杀掉五十多山贼,让苏赫这支小商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此后几日,常年靠此路生财的各路山贼都疯传一条消息。
西北道上域门大开,黑白无常上界收人,最近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去触阴吏的霉头。
借着这副“好名声”,苏赫的商队放弃了夜路,改为日行夜宿,赶路的速度大大提高,不几日便来到陇西重镇。
不料此刻的陇西刀兵闪闪,旌旗满城,大批军卒从城中向前线开拔,整整一日,万数人马才从陇西城走了个干净。
兵马走后,苏赫与几支同样不敢进城的小商队才赶着牛车向陇西而去。
陇西镇是秦国西北境内最前端的一个军镇,常时便驻军上万,镇中百姓多是军人家眷,随军屯边驻守。
这些年来,秦国与西北方向上的凉州冲突不断,城内外的军户陡增,来陇西贩售的商贾也因此多了起来。
苏赫等人进城晚,多方打听才在一处破败院子里找到了一家城中军吏开设的客舍。
可就算这种地方,也有三支小商队,四五十号人,人嚷牛叫,好不热闹。
安顿下来后,天色马上黑了下来。
苏赫正和西冥等人在四处漏风的破屋子里谈事儿,忽然屋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嘿,里面的朋友,我家在院里烤羊,出来一起喝两杯吧?”
苏赫原本不想答应,但稍加思索,还是应了下来。
“感谢主家好意,在下马上就来。”
西冥身上有伤,更不愿意跟耍嘴皮的家伙们闲扯,所以他躺在床上摆手让苏赫等人快走。
苏赫无奈,带着几人出屋,院子里的篝火已经燃起来。
几个人正在一旁宰羊褪皮,卸下的羊肉挂在篝火之上,大滴大滴的油脂被旺火融化,落在火苗上发出“滋啦、滋啦”的炸裂声。
沙哑嗓音的汉子见苏赫等人出来,连忙招呼他过去,时间不大,十几个人便围着篝火喝了起来。
不消片刻,几坛糟酒便见了底。
苏赫接过黎单从火架上割下的小半根羊腿,把小九叫来,让他拿回屋里给西冥。
酒喝到位,商人们才来了精神,一个个面红耳赤的高谈阔论起来。
“诶,你们知道咱们这趟货为啥走得这么顺吗?”
一个高瘦的商人忽然提着酒坛来到火旁,眯着眼睛扫过四周的酒友。
“为啥?不会是贼匪都被秦国大军剿了吧?”
“对对,这一路来我可见过不少官军,个个纵马持弓,好不威风,那些山贼们定是见了官军的气势,吓得不敢动了!”
谈到这个话题,商人们的话匣子就算是正式打开。
商人与路匪就像是一对永远解不开的绳结,有商人的地方就有贼匪,商人们的话题里也永远少不了山贼的位置。
挑起话题的醉汉见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顿时油皮起来。
“你们这些傻子,多会儿见过官军剿过山贼,不知道他们是蛇鼠一窝吗?”
“告诉你们吧,咱们西北道上最近可出了件大事!”
瘦高商人故意提高嗓音,还故意打开了一条门缝,让别人心急。
“什么大事?快说啊!”
吊足了旁人的胃口,瘦高商人“咕咕”的又灌了几口糟酒,这才一砸手中的酒坛,拉着长调慢慢说道。
“前些天,在蛤蟆坡独眼林,独头岭的山贼被灭了寨!”
“灭寨?”
“怎么回事?”
“整整一百多号山匪都被活剥了皮,倒挂在树上,死的那叫一个惨啊!”
“真的吗?”
“嘶!太惨了吧!”
“那可不是,我听道宗的老道子说,那是因为阴府大开,恶鬼夜叉上界来收旧冤呢!”
“是吗?”
“你看看,多行不义,自有天谴吧!”
“哈哈,那太好了,以后我们行商西北道不就安全了吗?!”
“可不是吗!要不聂老大今天这么阔气,给你们这些小气鬼吃肥羊,喝美酒呢?”
众商人这才如梦方醒,纷纷向那个沙哑嗓子的商人问罪,抱怨他早知此等大事却不告之。
商人们把沙哑嗓子围在中心,篝火旁只剩下苏赫、黎单和小九没有挪地儿。
“哈哈,诸位,金掌柜所言非虚,老夫也是近日才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今日特意与诸位庆祝一番!”
“除了这件喜事,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还是老调重弹,咱们都是要过境去往凉州售贩的,之前大家觉得老夫人老性稳,推老夫为商头,去陇西镇的军机处走动,老夫刚从他们那里回来。”
“聂头,不会是他们不让过境了吧?”
“对啊,是不是因为打仗,又要封关了?”
“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商人们见聊到正事,酒劲马上清醒了大半,他们见聂老大面色不佳,顿时以为军队封死他们的发财通道。
“诸位莫急,咱们与陇西镇军的协议依然有效,只不过最近形势告急,杨将军要提高每支商队的过境费。”
“提高到多少?”
“每队二十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