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会叫人朝江浙飞鸽传书。”
胡子期的话让闻人顺心里大安,当即夸赞道:“陛下英明。”
她握着拳头朝桌上锤:“可恨,就算是飞鸽穿书也未必能赶上。”
这话,闻人顺不敢接。
胡子期在冷眼儿看着他,却没把自己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道,“大祸已成,后续的赈灾救治,以及……证据,朕只能交给你办了。”
“臣——”闻人顺重重道,“臣恐怕难当大任,辜负陛下的信任。”
你恨不得把天桶个窟窿,你不收拾烂摊子,谁收拾?
赵九儿鼓励他:“你当不起,这满朝文武还有谁当得起?朕现在焦头烂额,你就别推辞了。”
“ ……是。”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烂摊子,闻人顺领了旨意叩拜,“臣想跟陛下求个恩赐。”
胡子期在椅子上坐下:“说。”
闻人顺挺起身跪好,让陛下能看到自己的脸,但却不能去随意观察天颜,垂着眼道,“退田种桑难以在江浙推行,便是因为有屯田,百姓生计少等原因。臣以为,这两件事能解决,退田种桑不成问题。”
所以呢?
胡子期捏住下巴,没说话。
没有得到天子的认同,闻人顺飞快看过去一眼,接着道,“臣想求的恩赐是,希望陛下能同意臣用其他方法推行政令。当然,不是郑星文的恶行。”
说来说去也没说到重点。
胡子期问:“所以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闻人顺叩拜道:“请陛下允许臣保密。”
“……”
看着他,胡子期想到李牧。
郑星文干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保密工作定然做的到位,但还是被人抓住把柄,这绝不是轻易 能做到的事!
李牧还有闻人顺,在背后究竟做了多少工作?她被杨枭气晕,这些天心情不畅,重点是不是也他妈搞错了?
杨枭不会就是个迷惑她的烟!雾!弹把?
淦!
越想越气啊。
胡子期揉胸口,忍着对闻人顺的不喜,道:“此事容后再议,先确定江浙灾情。”
江浙的灾情还用确定?
这句话让闻人顺心里的雀跃大打折扣,临走前朝全程趴跪在哪儿的郑星文看了眼,大步流星的走了。
书房静悄悄,郑星文孤孤单单的跪在哪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什么玩意儿。
“陛下~”
皇后来了。
不但来了,还拉着太子一起来的。
皇后是个敦厚的形象,长的有福气,这会儿哭的满脸是泪,扯着太子跪在她父亲身边,哭道,“冤枉,我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万万不会做出那等事,请陛下明鉴啊。”
你亲爹已经承认了,你来这套是想说自己不知道,还是无脑护父?
“父皇~”
才几岁的太子被吓惶惶不安。
他不过是个孩子。
胡子期招手叫太子到身边来。
皇后急忙推他,示意太子快去。
“算了,”胡子期可不想看到等会儿太子看大人脸色,也哭着求她。恹恹道,“太子先去外面候着吧。”
皇后郑星文父女俩跪着。
胡子期对他们眯下眼:“真相如何,皇后自己问你的父亲吧。”
“……”
“不可能,”不敢置信的眼泪从皇后的眼里冒出来,她骇然,像是不认识自己的爹了一样,“这不可能的父亲,你怎么,怎么……”
“国库空虚,连陛下之前提及的治疗防范蝗虫的办法都试行不了,”郑星文垂泪。
“陛下,”皇后又哭了,“我父亲是为了天下,为了南朝,为了充盈国库才一时糊涂,求陛下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救救父亲吧——”
“郑星文。”
胡子期让这个名字在在空气中悬宕了一会儿,说出最后的审判,“等着他们拿出更多的证据吧。”
她没心情在看父女俩在这儿一唱一和,甩袖而去。
郑星文一下歪在地上。
皇后惊呼:“父亲!父亲你怎么能干这么糊涂的事,现在我跟……”跟太子全要被他害死。
“派人,”郑星文歪倒在地砖上喃喃,“马上派人去江浙,不能,让他们找到更多的证据。”
皇后的表情愣怔了下:“父亲的意思是?”
*
从御书房到富春宫,胡子期的心情已经平复。
但她现在不想见李牧。
她需要好好的分析一下。
胡子期在富春宫前转身,回自己的龙华殿。
“陛下。”
王富端了羹汤过来,劝慰屹在窗前的天子,“您一天没进食了,多少吃点吧。”
胡子期望着窗外哗哗不停的大雨,轻声嘬叹:“我那里还吃的下。”
王富跟着难受道:“说不定会被阻止,不会发洪水呢。”
“但愿吧。”
胡子期对自己的诸多思量感到可耻。因为这对她无疑是个机会。
同一时刻,远在千里外的江浙,正在被一场早已预料,却无人阻挡的灾难突袭。
从闸口肆虐而出的洪水像是猛兽得了自由一样,发出震天的咆哮,它翻滚着,冲击着,从闸口奔泻而出,如像一只凶猛而饥饿的老虎,一下子吞食了整个村庄。
太为庄,安沈乡,通阳县……江浙七地发洪灾一事,应验了。
通阳知府被抓,报告灾情的折子也飞到了京城。
胡子期拿着它来到富春宫。
李牧罕见的在画绣花用的花样子。
她在花样子上看了眼,把折子丢在面上,“看看吧。”
李牧把画笔放下,拿了折子看。
人,土地,庄稼,河道,损坏多少,死了多少,一串一串的数字冰冷无情,又触目惊心。
李牧把折子放下,抬眼看她。
她眼底发青,面色憔悴,但比想象中的冷静。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底线,但我知道,你,没有。”
“这只是任务……”
“啪——”
李牧的头侧过去,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把头转回来,发现抽他一耳光,胡子期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别的情绪。
她走了。
富春宫的守卫依旧,就是她再也不来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变得格外安静。
李牧挽了袖子作画,纸上已经细细的画了一大片,这几天都在弄这个。
【博士不打算抓着这个机会吗?】
八十七冒出来,飘到他身边。
李牧取了木尺过来,不咸不淡道:“我这个时候‘流产’整个富春宫的人都要获罪。”
八十七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省略号,做作道:【郑星文的计划博士又不是没阻止,是他们为了争权夺利,害了那么多百姓。胡子期凭什么打人? 】
“有什么好狡辩的?”
“正好,没人烦我了。”
李牧看自己还未完成的作品,俯身继续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