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媞看得心揪,那斗笠人不清楚曹尘的身体情况,她岂会不知道?明明是强弩之末,为何还要逞强出头?
她心里刺痛,情愿自己被刚才那六人捉了去。
但是现在已经开了场,就回不了头了,她不能说出来,只能盼着。
盼曹尘能创造奇迹,打赢对方。
殊不知看到曹尘准备迎战的那一瞬,斗笠人也是心里一咯噔。
对方摆的是小擒拿手势,只有行家才知道,擒拿法又分大擒拿和小擒拿,大擒拿主打穴位,小擒拿主打关节。
因此大擒拿的手法对指力要求很高,而小擒拿则以奇、巧取胜。
“他应该是真受了伤,但是伤势没那么重。”
这是斗笠人心里思量的话。
“既然已经来了,我总要试一试,才能回去交差。曹右甲,接招!”
他转眼就目光一定,露出狠厉神色。
随着一声暴喝,他就欺身上去,以螯钳手抓向曹尘的肩胛处。
曹尘微微侧头,避开要害,手腕蓦然上扬,精准拿在斗笠人的腕关节处,反手向外一拨,试图折腕压他身形。
斗笠人心里一惊,连忙变招,旋转身形,轰向他的关元穴。
曹尘臂肘立起,向下一锤,借助对方的力气侧身牵引,顺势向前一跨步,手腕瞬间勾住对方咽喉,向后一甩。
但是他的力气却不足以制住对方,这一甩之下,没能甩动。
斗笠人一招落输,又惊又怒,立即双手上扬,从肩膀处攻曹尘的下颚,但是他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就落入陷阱里。
曹尘蓦然脚步一踢,以剪刀脚打得对方下盘不稳,险些摔倒。
然后,他屈指成爪,拿住斗笠人的手腕,向外侧一拧。这是擒拿法里常见的“折腕拧臂”,斗笠人顿时惨呼一声。
他一条手臂被外翻,关节错位,已经暂时是废了。
“我杀了你!”
他不顾疼痛,立即挥舞另一只完好的臂膀,直攻曹尘的咽喉。
“你输了。”
曹尘不动如山,蓦然手臂一夹,挟制住他的臂膀,随即手掌穿到他的腋下,向外一翻,压得他身形踉跄下跌。
“最后一招!”
曹尘再一侧身,反手抓在他的手臂、手腕,直至手指关节处,随即向上一捏,正是小擒拿法里的撅指手。
这人的手指关节最是脆弱,很多力量用不到指关节处,就导致它很脆弱,一旦被人拿住,就等于被遏住要害。
斗笠人心觉不妙,但是眼里狠色更重,竟然不顾自己的手指会被折断,踏步冲出,一脑袋撞向曹尘的脑袋。
这是搏命之术!
曹尘眼见他刚才连续数招,都是简单直接,直攻自己的要害,本就有些怀疑,此时一见他如此打法,不由皱眉。
“你是军卒?”
他声音还未落下,就下意识地脑袋一侧,再次避让开,然后捏着手指向外一拽,翻得斗笠人的胳膊向后扭曲。
“分筋!错骨!”
曹尘屈指成爪,接连点在他的臂根软肋处,然后捏住臂弯和肘弯使劲一扭,顿时听得斗笠人的筋骨“咯吱”响。
他再擒住对方的手腕用劲一扭,斗笠人的整只手臂顿时被拧得错位。
斗笠人疼得再次大叫,两只手臂转眼就都被曹尘废了。他提起脚,还想拼命,却被曹尘搓脚踹在迎面骨上。
“咔嚓!”
他的腿部关节也被曹尘踢段了。
斗笠人再也没了战斗能力,歪倒在地上,手臂和腿脚一起抽搐。
曹尘一番小擒拿手法,以快打快,以巧搏力,都是借助对方的攻势,反转力量加在对方的关节处,可谓精妙。
卢媞眼见曹尘胜了,顿时喜得拍手直叫:“赢了!我们赢了!”
她眼见曹尘脸色发白,又心里一突,急忙跑过去,装作给曹尘擦汗的样子,问道:“阿郎,你累不累?”
卢媞实际上却伸手托住曹尘的腰,生怕他一个踉跄跌倒。
斗笠人疼得直咧嘴,须臾才咬牙道:“你赢了,杀了我罢!”
曹尘却摇摇头说道:“大好男儿,理应死在沙场上,而不是到这京城,参与权势朝争。今日我不杀你。”
说着,他提步走回庙里。
卢媞死死扶住他,生怕再露出破绽,直到进了门坐下,才松口气。
“你去院子外面找辆马车,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得尽快离开。”
曹尘小声吩咐道。
卢媞会意,忙应声道:“那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再逞强了。”
她走到门槛处,见斗笠人面色怔然,似乎是被刚才曹尘的话给震住了,旋即才趴在地上往石台爬,够那斗笠。
卢媞瞧他可怜,从石台上拿起斗笠,甩在他面前,说道:“记住,以后别再招惹我们了!拿了东西滚!”
斗笠人再次一怔,攥紧了斗笠不说话。
卢媞瞧得又来气,自家一百三十口被右相府逼成了什么样,死的死,贱的贱,阿娘和自己等女眷更是下场凄惨。
她提起脚,猛然踩在斗笠人的断臂和断腿处,踩得他再次惨叫。
“刚才是可怜你,现在是报我卢府的仇。你这等走狗,最是可恶!”
说完,她才跺了跺脚,跑向院外。
这斗笠人已经没有能力再找曹尘麻烦了。
他在地上扭动了一会儿,才勉强坐起身子,扶着石台单腿站起来,眼神复杂地回头喊道:“多谢不杀之恩!”
“曹右甲,他日若再敌对相见,我必以命相偿!记住了……”
“我叫黄巡!乃是镇西军老卒!”
破庙里毫无响应,他又张望了两眼,才单腿跳着往外面离去。
不一会儿,卢媞引着一辆马车回来,瞧见斗笠人已经走了,顿时急匆匆走进殿里问道:“阿郎,你怎么样了?”
曹尘从盘坐的状态睁开眼,笑道:“不碍事。你扶我上车。”
卢媞瞧着他苍白的面容,以及像是挤出来的笑容,顿时心里更痛。
阿娘常说她要强,她此时才发现,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要强的人。
“我扶你。”
她连忙搀着曹尘站起来,两人踉跄着上了车,车驾往外驶去。
卢媞问道:“去哪里?”
曹尘靠在车厢的后壁上,有些疲惫地闭目说道:“延祚坊。”
卢媞点了点头,与马夫交代一声,又坐回他身边问道:“我们刚才为什么不杀了他?留着他……或许是后患。”
她虽然纯真,但也听过“斩草除根”四字。这斗笠人似乎与那六人不是一伙的,他背后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
“镇西军……他就是害你卢府被抄家的元凶。留着他,会更有用。”
曹尘的声音断续传来。
渐渐地,他竟倚着车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