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明明是面前这个人带自己回来的,说会保护他,不会让他吃苦,就算帝天再也没有地方容下他,至少他有地方可以够他藏身。
当初的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即便是五年后的今日,他也依旧记得清楚,连一字一句间的语气神态都没有半点遗漏。
可是现在,这人却记不得他了。
这五年来,他日子难过,被同门是兄弟嘲笑,帮后厨做些事都会被说上好久,明明他只想为招摇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报答师父的收留之恩的。每年的除夕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仿佛世间就只剩下他这一个人了,还是如此特殊的存在。
现在是昌南的天下,他一个帝天的遗孤,存活于世到底是什么样的境地?
“嗯?”苏瑾看到这小孩脸色不对劲,于是又问。
阿澜看着自己一直恭敬对待的师父,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像他一般傻的人了,愚蠢又天真!他憎恨这种感觉,就像那座火烧的不夜城,他被人推到了密道里,除了逃跑,他什么都做不了,连放弃这条命的资格都没有!
那日长街尽头,黑色的烟雾包住整座旭日城,天是深色的,云也是,好像与那烟雾一样缭乱。他在一片漆黑的烧焦的房屋和猩红的火光中,看到的那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风度翩翩、飘然出尘,他心想自己向上苍祈求的愿望似乎实现了。
阿澜眼红着眼点点头,那双拳头捏紧又松开,在衣角处抓出了错乱的褶皱,虽然眼睛依旧是红的,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冷漠的。
可就算再怎么装作不在意,再怎么稳重成熟,他也只是个孩子,还没有学透彻大人是如何解决事情的模样。就像是现在,除了僵硬地站在原地红着眼冷着表情以外,他再也做不来别的。
苏瑾看着他,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面前这人死死忍住快要哭出来的神色他不是没有瞧出来,只是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半刻前说的话,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之处。他确实觉得这孩子十分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是自己门下哪位弟子。
看这孩子的模样,看他如此激动的情绪,于是立马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坏事。可是他这人本就健忘,而且还有些记不住人脸,见一个人的次数要是低于十次,他就叫不上来对方是谁,等到下一次的时候,就会当做是不相熟的人,重新生疏地对待。
无奈之下,他只能说:“为师近两日困乏得很,脑袋不是很灵光。看你浇花浇得这么好,以后天天来为为师的花浇水如何?”
阿澜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父,眼睛瞪得硕大。原本红色的眼眶里本就干涩得快要流泪,这会儿被一阵微风一吹,瞬间落下泪来,看上去倒是因为太过激动而流下的。
苏瑾轻笑了一下,勾着薄唇,眉尾出的深色朱砂痣也跟着动了动,活泼地好像要在跳舞。
没想到这个小徒弟还挺容易被感动地。他这么想着,然后缓缓向着南殿的门口走去,嘴里念叨着:“太可爱了。”
让站在原地的阿澜听到,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