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隋有科举至今,士子开始掌国,隋一朝太短,姑且不论,那就来说一说大唐。大唐的强盛自然也不必我多说了,可是大唐为何会快速衰败,最终灭国呢?这其实也和文人治国有关,而且是最主要的关系。”
“比如李林甫、杨国忠的专权,使得无人敢于说实话,这实际上也是导致各地节度使坐大,最终发生了绵延近十年的战『乱』。再来就是土地兼并了,那些文人士子,勋贵子弟,世家大族,将黎民百姓赖以生存的土地巧取豪夺了,百姓没有地种,没有饭吃,不造反也就只能饿死了。”
“再来一个就是私营结党,分帮立派,最为着名的就是历经数十年的牛李党争了。牛增孺就是进士出身,而李德裕则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赵郡李氏,一个是科举产生的进士出身,一个士族大家的代表人物,各有各的利益关系,矛盾的激化不可避免的伤及了大唐社稷。”
“我们且来看看,不管是李林甫、杨国忠,还是说牛增孺和李德裕,这些人其实就是固定被圈出来的少部分可以为官的人。一边是科举入仕,另一边则是门荫入仕,科举入仕的不断抱团壮大,门荫入仕的则是世代高门,根深蒂固。”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权势都集中在这些少数人的手中,而占据大多数人口的黎民百姓,却是无法温饱,只能苟延残喘,这不是违背了圣人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吗?这不就是要激起黎民百姓这塘水吗?”
“这些人哪一个能够真正的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着想呢?他们想的就是争夺利益,就是每天斗一个你死我活,哪里还会认真做事,真心做事呢?远的不说,就说赵光义吧!为了皇位,他可以置兄弟亲人之情而不顾,可以置黄河两岸受了水患的百姓于不顾。所以,只有打破这些固有的东西,大宋的江山社稷才会万世永固。”
“二位请恕我说一些大不敬的话!”沈少奕先行了一礼,见赵瑾和赵德芳都点了头才继续说道:“我们完可以设想一下,若是将来大宋不再是这些人的天下,而是真正的天下人的天下,那么天下人自然都会维护大宋天下。若是有一天,这些文人士子、世家大族都不再高高在上,而是人人平等的话,还会有这些问题出现吗?”
“等将来,人人都有书读,人人都可以做官,不管你是原来的士子,还是那些大族,或者你是个商人、手艺人、种田的百姓,哪怕是扫大街的、挑大粪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会有念想,不再会因为入籍的原因,一辈子都不得出头。”
沈少奕抬起头,看着宫殿外天空上的晚霞,“到那个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番盛世呢?”
一时没有人再开口,似乎都在想着事情,已经到了用膳的时间了,殿外的小太监却不敢进来打扰,这里面的哪个人都可以要了他的小命。
“你是想说,以后这天下便不是我赵家的,而是天下人的了?”
沈少奕呆住了,他完没有想到赵瑾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不禁都是让冷汗湿透了衣背了,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这一番长篇大论,若是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那就是谋逆大罪,那是要抄家灭族的。
看着沈少奕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赵瑾却也不由得好笑,沈少奕如今说的话,还好在场的都是家里人,若是传了出去,那可真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了,“你知道我父皇曾经说过要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话吗?”
“知道!”
“那好,你就继续把你想说的都说完!”赵瑾熟知沈少奕的脾『性』,既然他连这种话都说了,那不妨让他把想说的都说完,免得憋在心里难受。只是,她还是转头看着赵德芳,“芳儿,今日的话,就当你姐夫喝醉了说胡话,莫要传到第四人耳朵里去!”
“皇姐放心就是,芳儿自然省得这些话不能『乱』说,也不能『乱』传了!”在赵匡胤的两个儿子当中,赵德芳为人心善,或者可以说是为人心软,与沈少奕倒也有些相似了。他这些年一直在泉州,也曾与普通百姓一起做过事,倒是深能体会沈少奕说的那些话,此时反倒有些同情起沈少奕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姐夫该如何向皇姐解释呢?
“你看你一大把年纪了,都还不如芳儿活得明白!”赵瑾笑着摇头,试图缓解一下沈少奕心里紧张的情绪,“说吧!想到什么就说,反正你之前的话都已经足够掉脑袋了,掉一次是掉,掉两次也是掉,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少奕只好嘿嘿对着赵瑾谄笑,等到赵瑾瞪了他一眼,他才收起笑容来,反正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真的就像赵瑾说的,又何必怕呢?
“我的意思是说,士大夫不能只是拘泥在这些人中,而应该让天下人都有机会变成士大夫,这样的天下才是能够永世长存的天下。”
“至于大宋,当然还是赵家的天下,但也是天下人的天下。先帝以士大夫共天下,用士大夫治天下,那么,为什么不能以天下人来治天下呢?”
“天下人治天下?”赵瑾皱眉,她并不是迂腐之人,自幼又跟随希夷先生四海为家,自然所能接受的也要比常年生活在宫中的人要多了。
“对,就是天下人治天下。当然了,是选天下之能人治天下,而这选出天下能人的人,自然也只能是赵家人了。”
“你是想说,由我赵家来破除等级,再由我赵家来选出天下能人来治天下?”赵瑾扬眉,看着沈少奕,“你想利用这个机会,让士大夫们感觉到压力,那你有没有想过,压力太大,会导致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反对,这大宋天下,恐怕到时候就真的不姓赵了。”
赵瑾的话不可谓不重,沈少奕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太想当然了。
“你忘记了一点,我父皇之所以能够得天下,是有那些老兄弟的支持,这些人又哪一个不是与士大夫休戚相关呢?你太小看士大夫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