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则消息非同小可,本来胜券在握的李信也不禁眉头紧皱,他当然不会空问消息确实这等蠢话,而是深入问那传讯之人。
“清廷联军如今已经到了何处?别阔儿如今在哪里?”
那汉子不懂汉话,对话都要由随军懂蒙古语的书办来翻译。就在那汉子与书办两个人叽里呱啦的交流之时,李信却突然注意到,那日苏残军出现了异动,他们不但没有在联军左翼钳制乌珠穆沁部,反而敞开了口子,大有任由乌珠穆沁部随意通行的意思,李信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之所在。
不但是李信,连陆九等人也被那日苏联军匪夷所思的举动所震惊了,“那日苏这是要作甚?帮着乌珠穆沁部吗?”
只见敞开了口子的那日苏残部迅速的整合了阵形,然后突然冲联军左翼冲了过去。
“那日苏疯了吗?”
那日苏残部在高坡之上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冲向了联军左翼,联军左翼一直未对他们设防,猝不及防之下自然被这一变故冲击的阵脚大乱。到了此时此刻,李信已然明白,自己居然中计了,这所谓的那日苏残部亦恐怕是乌珠穆沁部设置的障眼法。
然后以正面吸引联军的注意力,再于关键时刻,将“那日苏残部”变成一支奇兵,如今果然让他们奸计得逞。联军左翼面临左翼的突发变故,可没有保持住蒙古人一贯的高水准,竟然出现了雪崩式的崩塌,紧紧在眨眼的功夫内便大有不可收拾的趋势。
“左翼的主将是谁?”
“是巴图!”
李信了然,这正是巴图的风格,在骤然出现的压力之下顶不住,便会准备抽身。果然,只见所谓的溃退崩塌,不如说是一场争先恐后的撤退,溃退,如果主将没有下达相关的命令,大军断不会出现如此境况。
本来,所有人对那日苏残部的真实性都是深信不疑的,亦或是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此处会出现问题。因此,在事先的预想中,左翼与那日苏残部互相配合,所面临的压力最小,因此李信才放心的让巴图执掌了左翼大军。可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招。正是这棋差一招,结局却与预想中失之千里。
一旦左翼全部崩塌,势必会对中军,也就是三卫军造成致命的影响,李信不再犹豫,立即令陆九亲自带人去左翼稳住大军军心。
陆九轰然应诺,便准备离去。
“慢着,一旦有人胆敢对抗,可格杀勿论!”
李信在最后一刻放开了约束陆九的底线,也就是在暗示,在万不得已的紧急关头,可以将巴图当场格杀。陆九一愣,然后双目中立刻迸射出兴奋的光芒,拱手离去。
对于陆九的能力,李信没有分毫的担心,但对方全是蒙古人,由于民族和文化的差异,就怕这些未开化的牧民们不买他的帐啊。疑虑间正瞧见了带着人修正炮位的孔有德。李信突然双眼一亮,如何把这个杀手锏给忘了。
“孔有德何在?”
孔有德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标下在!”
“令你所部第二炮兵营,集中火力轰击假那日苏部!”
孔有德咧嘴笑道:“终于能用俺派上用场了,大将军瞧好吧!”
孔有德其人虽然表面上吊儿郎当,实际上颇有些本领,尤其是在火器操控上,否则无利不起早的满清朝廷也不会封他一个恭顺王的王爵了。
“兔崽子们,都块着点,调整炮口,都给老子瞄准那些该天杀的……”
此人的指挥风格与海森堡迥然不同,但麾下炮兵却是一样的干脆利落,在所有步兵之中,只有炮兵是技术含量最高的兵种,从调校各种瞄准参数,到装弹射击,每一步不但要计算精准,还要有着丰富的经验,这都需要在平素中千锤百炼才能练就一身指哪打哪的本领。
不消片刻功夫,便觉大地震颤,耳间轰鸣,孔有德的第二炮兵营,竟然与海森堡的第一炮兵营在速度上不遑多让。由于距离太近,李信被震得五脏六腑七荤八素,耳朵嗡嗡作响,孔有德也不说提醒一下他们捂好了耳朵。只见那货嘿嘿直乐,竟似有意为之一般。李信也不与之计较,注意力早就被战场上的局势所吸引。
联军的中军,也就是三卫军在得着李信的命令之后已经停止前进,就地进行防守反击。李信在明白这是乌珠穆沁部的圈套之后,立即就判断,他们一定会在假那日苏部暴起发难之后进行主动攻击,那么三卫军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以逸待劳,而不是与之进行对攻。
果然,乌珠穆沁部的骑兵在战场上狂飙起来,没有战马的部众则疯狂的向前运动,欲一鼓作气将中军冲垮,只是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如果中军是蒙古人或者普通的明朝边军,在面对左翼大乱,右翼又有不明敌骑的情形下,会军心不稳而顶不住巨大的压力。
而三卫军则不然,自成军以来哪一仗打的不是绝处逢生?哪一仗又不比现在险恶?因此,李信有充分的信心,三卫军不但会顶住军事压力,更会将这些没有战马的蒙古乌合之众打的屁滚尿流。
李信这可不是凭空瞎想,蒙古人向来重视骑兵,因此顶尖的精锐都被选进了骑兵,而那些奴隶与资质差的病弱以及后被并入部落中其他人则是步兵的主要组成部分,在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以及士气上,与本部的精锐骑兵相比都不是能够同日而语的。
遥遥只见两军轰然撞击到一起,与此同时战场上空腾起了弥漫的白色烟雾,一场混战就此展开。李信的视线被遮挡,已经无法再对中军现场进行观察判断,成败结果已经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再看左翼的那日苏残军,在孔有德一轮紧接着一轮的轰击之下,显然已经陷入了一种散乱状态,进攻也开始变得软绵无力。
不过乌珠穆沁部的统帅毕竟不是无能之辈,大军主力骑兵开动起来,竟然由联军左翼为切入点,直冲了过来,然后以蜻蜓点水的方式,对左翼巴图所部进行反复的马弓齐射。
这就像田忌赛马一样,互相以上驷对下驷,下驷岂有不败之理?很快,三卫军联络军卒由硝烟弥漫的战场给李信送来了战报,第一战线由第一步战营担任主力,而掷弹兵营在张石头的带领下以斜形战术纵队前进,快速穿行至乌珠穆沁部步军右翼,对其发动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致使其陷入混乱。
这种结果原本就在李信的意料之中,可紧接着的战报却又让人一颗心紧紧的揪了起来。乌珠穆沁部的主将显然不是易与之辈,在发现了正面战线的颓势以后,立即将进攻部落联军左翼的骑兵主力分出一部,突击掷弹兵营的后方。几轮骑射过去,掷弹兵营终于为冒险的举动而付出了代价。
而掷弹兵营为了避免遭受腹背受敌的境地,在对方骑兵积蓄臂力的时机,以大纵队快速进入随风向东移动的硝烟之中,以对自身进行保护。此刻已经与步战营失去了联络,陷入孤军作战的尴尬局面。
孔有德的大炮在连续不断的射击下已经将炮管烧的通红,眼见已经不能继续射击,只好停下来冷却。没了火炮的覆盖,那日苏残军竟然又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场韧性,再一次对联军左翼的蒙古大军发动了突击,以配合骑兵主力的进攻。
对此,李信大感头疼,陆九已经去了多时,眼见左翼还在一片混乱之中,看来以他个人之力也无力回天,直到现在他才切身体会到何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李信暗暗发誓,一旦此战结束,部落联盟大军若是得胜班师,将永不会让巴图此人领军,绝不会对此人再报任何幻想与侥幸!
草原大风渐起,天色陡然暗了下去,片刻功夫竟然乌云满天。李信心中陡然一沉,莫不是漏屋偏逢连夜雨,若是此时此刻天降大雨,三卫军以火器为重心,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漫天的狂风吹散了战场上浓烈的硝烟,混战之中的两军历时便显露出来,只见中军仍旧阵型齐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所有的战速动作,而乌珠穆沁部的步卒仍旧在疯狂的发动着冲击。
李信不由得一叹,乌珠穆沁部果然不容小觑,连步卒这等二线队伍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如此超乎想象。三卫军自成军以来未尝一败,李信也难免的养成了骄兵之心,显然这一回的的确确是轻视了乌珠穆沁部的全力一击,相比此前历次与蒙古人交手,这一回打了近一个时辰的恶战,居然还胜负未分。
如此消耗下去,对三卫军是极为不利的,他们的弹药本就不充足,如果对手仅仅只是眼前的乌珠穆沁部,耗下去那也无妨,可还有那如利剑一般高悬的清廷大军,一旦拼光了弹药,又拿什么去抵抗他们?
李信前所未有的陷入了两难境地,忽然有人指着战场上兴奋的大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