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循声望去,竟也大吃一惊,浓烈的白色硝烟被吹散后,张石头所率领的掷弹兵营再一次暴露在到处都是乌珠穆沁部敌兵的战场之上。但形势却超乎所有人的预料,掷弹兵营不但没有仓皇避开紧盯着他们的骑兵,反而迎了上去,仍旧是纵队斜行,但双腿毕竟跑不过四蹄,交互变阵仍旧跟不上乌珠穆沁部骑兵的速度。
由此导致了掷弹兵营必须要顶着几轮乌珠穆沁部骑兵的骑射,才能顺利抵达有利位置。掷弹兵营在成立之初的目的就是要成为一柄三卫军的尖刀,以往一直被当作重点保护对象,有因为高出寻常的福利待遇而曾多糟诟病。
如今所见,他们这般勇敢战斗,以往的一切质疑自今日开始必将烟消云散。但是,更加令人惊讶的情形还在后面。掷弹兵营的军卒们臂力惊人,投掷开花雷单手可至数十步,上千人展开战线,一轮齐齐投掷,落入乌珠穆沁部骑兵之中,爆炸的威力是极为恐怖惊人的。
仅仅一轮便将那支数百近千人的乌珠穆沁部骑兵炸的七零八落,更为主要的是由于猛烈的爆炸,即便马耳早就塞了封堵之物,仍旧造成了严重的马惊,侥幸没有被炸死炸伤的战马,再也不理会背上的骑兵,四处狂奔逃窜。
当然,这并不是最令人惊讶的场景,最令人惊讶的场景将在接下来上演。另一支蒙古骑兵突的从硝烟中冲了出来,紧追那只骑兵残军,几轮齐射便将其一一射落马下,从而一举尽歼。
乌珠穆沁部的主将显然意识到了战场上突然生出的变化,立即又由已经占尽上风的部落联军左翼,播出一千骑兵来,风卷残云般直扑掷弹兵营,让一支明军步战营于乌珠穆沁部后方肆意横行,后果不堪设想。
掷弹兵营虽然比之一般步兵行动要迅速的多,但是与快速急进,变幻莫测的蒙古骑兵比起来就要相形见拙,再想变阵应对,依然来不及了。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由硝烟中冲出来的那支蒙古骑兵在尽歼残兵之后竟又调转方向与之对冲而来。
两支骑兵相向对冲,使得乌珠穆沁部骑兵不得不转向与之周旋。掷弹兵营营官张石头抓住了这个机会,立即下令变阵,以寻找战机再给与这支乌珠穆沁部骑兵进行致命一击。
乌珠穆沁部的骑兵们或许是出于对步兵一贯的轻视,就算这支步兵刚刚打败了自家一支五百人的骑兵,也并未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而是集中全力与同为蒙古人的另一支骑兵对峙。
“是别阔儿汗王!”
先前那送信的汉子忽然兴奋的大喊起来,李信眯起眼睛注视着瞬息万变的战场,之所以称其令人惊讶,那是这一步一骑,初次配合竟然便有天衣无缝的味道。
别阔儿所率领的敖汉部骑兵,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将乌珠穆沁部骑兵向掷弹兵营的正面引诱。果然,就在乌珠穆沁部一心追击别阔儿部之时,由掷弹兵营的正面一掠而过。
有这一掠而过的时间已经足够,漫长的战线上,上千枚开花雷纷纷抛入乌珠穆沁部骑兵之中,相同的一幕仅仅在不足一盏茶的功夫里便连续上演了两次。
上千枚开花雷对付上千匹战马,结果可想而知,千骑乌珠穆沁部骑兵被打的屁滚尿流,本来的追击瞬间就变成了狼狈逃命。别阔儿部于是又故技重施,穷追上去,将之一一射杀。然后又返回到掷弹兵营附近游弋,似乎有意继续与之配合。
战场上的一幕太过戏剧化,若不是知情之人,定然以为这一步一骑两支人马曾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的演练,才配合的如此太难以无缝。看来这别阔儿还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李信于心里由衷的赞叹。
掷弹兵营的胜利虽然来得容易,但对整个战局却帮助不大,部落联军的左翼已经 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李信当即令掌旗军卒挥舞令旗,同时又命人敲响战鼓,传讯张石头让他带着本部掷弹兵营立即进攻乌珠穆沁部骑兵主力的后方,以缓解联军左翼强大的压力。
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一旦联军左翼彻底崩溃,整个三卫军的侧翼将彻底暴露在乌珠穆沁部骑兵兵锋之下,战场胜败也就立时见了高下。
与此同时,高坡上隆隆的战鼓果然吸引了掷弹兵营的注意。
“快看,大将军有将令!”
张石头顺着部下所指望去,果见高坡上令旗不断变换,他正愁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大将军的军令便下来了。一连两战歼灭敌军千余,大大增强了张石头的信心,高擎手中雁翎刀,嘶声吼着:“掷弹兵营的兄弟们,随我杀啊!”
张石头的风格与海森堡不相伯仲,每次作战必然冲在最前方,他的将旗也随之冲在整支队伍的最前方,因此掷弹兵营的军卒们每逢运动只须跟着将旗冲锋便是。
掷弹兵营再次由横队转换为纵队,朝乌珠穆沁部主力骑兵的后方快速运动,骑兵来去如风,一直凭借速度于部落联军左翼的正面反复骑射,而假的那日苏部则负责缠住联军左翼,这种以二打一的局面让联军左翼吃尽了苦头。
他们一旦发觉了掷弹兵营的意图以后,临战变阵,掷弹兵营将有可能立即由主动变为被动,是以张石头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张石头也注意到了与之配合的天衣无缝的骑兵,在奉令进击乌珠穆沁部骑兵主力后方时便派去了联络军卒,方便再次配合。
不过,联络的军卒几次都被战场之上的乌珠穆沁部游骑做斩杀,就在焦急不已的当口,他竟然发现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甚至先一步直往乌珠穆沁部骑兵主力的左翼而去,用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张石头不禁感慨,这一仗打的痛快不说,这支骑兵的配合简直让他如燥热的夏天里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
但李信却并不乐观,他十分清楚掷弹兵营的情况,每个掷弹兵除了要携带步兵标准的火枪弹药雁翎刀以外,还要比普通步兵多携带一样武器开花雷。开花雷一枚就达数斤之重,每个人至多能携带五枚,大致下来也有二三十斤,加上火枪弹药以及雁翎刀的重量,单兵负重已经超过了五十斤。
所以,担心的重点就在掷弹兵的特有武器开花雷身上,此前的战斗中掷弹兵营的开花雷至少已经使用了三次,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剩下的开花雷顶多还够使用两次。而乌珠穆沁部的骑兵主力多达万人,此前对联军左翼发动进攻,只是轮番骑射,恐怕连全力的一半都没使出来,仅仅凭借掷弹兵营的千把人能否将其拖住,即便能将其拖住,造成的伤亡恐怕也不会小了……
但是,形势所迫,由于之前的轻敌,以及“那日苏部”的反水,他们被乌珠穆沁部以领先一招的强大优势,给硬生生的压制住了。李信经过数度思量,目前局势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拖住部落联军左翼的崩溃速度,争取时间,让中军击溃乌珠穆沁部的步兵,然后便满盘皆活。
若让乌珠穆沁部先一步击溃了联军的左翼,则满盘皆输,更别提接下来的清廷联军了!不但李信意识到了这一点,恐怕就连乌珠穆沁部的主将也对此心知肚明,急迫之下向来甚少冲阵的乌珠穆沁部骑兵竟然开始冲阵,试图一鼓作气而下联军左翼。
李信总觉得对方的主将有些似曾相识,直觉告诉他,能使出这招计策的人也必然不是蒙古人,或许是哪个熟悉的对手也未可知,但想了一圈,终是没个结果。
战场局势已经全部摆在了明面上,该做的应对也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战局胜负,至此已经不是他李信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了。
孔有德的声音,适时的在李信耳朵边响了起来。
“将军,大炮炮管已经都冷却下来,随时可以再次发射,这回还轰他狗娘养吗?”
轰,当然要轰,为什么不轰?孔有德的第二炮兵营布置于此,简直是再合适不过,此处甚高,视野开阔,正是炮兵的理想之所。又位于战场正面之中心前方一里开外,敌人够不到此处,即便想出兵来个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也得先过了前方战线那一关。
“改变目标,瞄准左翼阵前的骑兵,一直给我打到炮管发红为止!”
孔有德大为兴奋,自打加入三卫军以后,一直没有存在感,炮兵所有的风头都让海森堡那红毛番鬼给占了去,这一次终于有了扬眉吐气,一展所长的机会。
红毛番鬼虽然不怕死,每次都冲在最前方,但这一回却也吃了这冲在最前面的亏,打了一开始几轮齐射之后,由于对方步兵太过勇猛,前仆后继不要命的冲击,只有步战营才能将之顶住,无奈之下便被一直窝在后面,无法加入正面战场的战斗。
刚打了一轮齐射,边听战场上突然爆出了响彻山谷的呼喊,惊奇之余抬头去查探情况,竟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娘的,这莫不是在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