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贵人自从走进来,宁嫔压根儿就没正眼看过她。
拨弄了一会儿自己的指甲,宁嫔开口:“是皇后让你来向本宫示好的吗,如果是的话便不必开口了,本宫没有兴趣。”
一句话,让海贵人僵在了座位上。
这后宫中,人人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说话那是惯会绕弯弯的。
就刚刚从储秀宫到钟粹宫的路上,海贵人都自个儿默默练习了十几种场景下的回复方式。
但再怎么练习,她也没想到宁嫔会来个先发制人,还是这么简单纯粹的先发制人。
这难道就是高端的宫斗往往只需要最质朴的语言吗?
海贵人嗯啊了一会儿,还想最后努力一下的。
谁料,下一秒宁嫔就直接站起身朝内室走了去,只冲着桑花用蒙古语说了句:“送客”,只留下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海贵人瞠目结舌!
自己好歹也是公主的生母,又素来被皇后喜爱,现在竟然被这个宁嫔像赶苍蝇一样赶了出去!
送走海贵人,就连从蒙古跟着宁嫔来的桑花都觉得自家主子有点太猛了!
她溜进内室悄悄问宁嫔:“主子啊,我们是不是有点过火了,这海贵人看起来不像是个省事儿的,后边还有皇后撑腰,下次要不要客气点啊?”
宁嫔正在榻上躺着,两只脚相互一借力,将那烦人的花盆底宫鞋蹬了下去,扭头自下而上地看了桑花一眼:“嗯......你说的对,她确实不是个省事儿的。”
“所以本宫干脆不和她来事儿!”说罢,宁嫔觉得自己非常有远见,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双手扶着床弹了起来,宁嫔冲着桑花说:“饿了,让小厨房煮碗奶茶来,要多放芝麻,晾凉了后把最上边的那层奶皮子给本宫单独挑出来吃。这几天,本宫吃那酸黄瓜可吃够了!”
宁嫔是故意的!
她是知道华妃爱吃酸黄瓜的!
那盆黄瓜也是她斟酌几次后才送出去的!
不加入皇后阵营,只不过是看不上那群女人罢了!
她,塔娜,科尔沁最尊贵的郡主不依靠任何人也能在后宫博得一片出路。
令安陵容惊讶的是,前一天直球拒绝海贵人的宁嫔,第二天又照常来到了桃花坞给皇后请安。
塔娜面上云淡风轻,似乎昨日的决绝不曾发生一样。
皇后看着宁嫔说:“本宫今天早晨已经看过太医院的档案,宁嫔这是头胎需得格外小心才好,你放心,日后缺什么东西了尽管来和本宫说。”
宁嫔向皇后屈膝行礼:“多谢娘娘关心,嫔位的份例足够嫔妾用了,暂时不需要娘娘费心,也不用抢占其他姐妹的东西。”
皇后:“......”
众人:“......”
唯有淳儿:“这位姐姐好敢说!姐姐放心飞,有事自己背!”
皇后非常努力地对自己进行了一番表情管理后,才继续说:“宁嫔既然愿意守着规矩本宫也欣慰,这宫中熹嫔、海贵人和淳嫔都是生育过的,若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多向她们请教。”
宁嫔:“多谢娘娘关心,但嫔妾生性爱静,还是不打扰大家了,也请各位别来打扰我。”
皇后:“......难搞,本宫接下来该说啥?!”
众人:“好难搞,快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好害怕刚不过宁嫔的皇后一会儿捏上我这个软柿子!”
空气被凝滞,窗外的秋蝉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直到苏培盛出现打破了这份尴尬。
“启禀皇后娘娘,蒙古科尔沁部亲王、郡王及其家眷入京了,皇上命奴才来请宁嫔小主一起去赴宴。”凭借强大的职业信念感,苏培盛才把这短短的一句话说完。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着超强职业敏感度的苏培盛从进门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浓烈的火药味儿,比平定准葛尔时候带去的枪炮里的火药味儿都浓。。
现在,宁嫔的母家来了,带着他们高贵的身份和与满八旗错综复杂的关系来了!
嗯......苏公公打破尴尬的办法难是建立新的尴尬吗?
皇上告诉科尔沁部诸人,从圣祖爷开始,我朝便有了秋日到木兰围场打猎的习惯,前朝的百官和后宫的妃嫔会跟着一起去。
本来就是满蒙八期的子弟来比试的场合,只是自打康熙爷去了后,便不再举办这个活动了,今年既然科尔沁部的人来了,便恢复旧制,举办一次木兰秋狝。
皇上如此安排,宁嫔也能与母族的人多团聚几日,亲王自然满口答应。
三人一顿饭吃罢,皇上又说朕还有折子要批,就请宁嫔带着科尔沁诸部亲眷在宫中转一转,然后替朕好好送出去。
皇上走后,宁嫔和父亲哈尔散步。
哈尔是亲王的弟弟,科尔沁部的郡王。
塔娜是因为生的美丽活泼,所以破格越级封了郡主的。
哈尔问:“上次你说你在宫中打听年羹尧和年世兰的事情,下边的人办的可还顺利?”
宁嫔回道:“阿玛放心,一切都顺利,说起来当年皇上也曾宴请过年羹尧和年世兰兄妹二人,奈何最后年羹尧功高震主,兄妹二人落得如今下场也是令人唏嘘。”
哈尔又问:“女儿可是担心我们会重蹈二人的下场?”
宁嫔摇摇头:“年羹尧是汉人,又手握重兵,我们倒不会遭皇上如此忌惮。女儿在宫中如何嚣张都不要紧,那是我们科尔沁一族的面子,但阿玛一定要好生小心,除非咱们本部被犯,否则不可随意应承皇上领兵的需求。”
哈尔点点头道:“女儿说的对,你如今有城府,阿玛自然不能在外边拖累你,便是兄长那边我也会时常劝诫的。只是皇上要我们科尔沁一脉参加木兰秋狝,只怕底下的那些毛头小子们会忍不住的出风头。”
说起毛头小子,宁嫔严肃的脸上温柔了不少:“阿玛说的可是族里的年轻人们,少年血气方刚想来必然忍不住在猎场上争个输赢,好在他们都不领兵,想来也无大事。”
几日后的木兰秋狝,因为今年有科尔沁的王爷们在,为了彰显国威,皇上又多花了几倍的金银张罗。
围场中,帐篷连绵不断,每个帐篷都随时有各类肉供应,就连餐具都是以纯金银打造。
赏赐也极为丰厚,除了常规的弓箭金银外,皇上特意命人从紫禁城的库房中找到了圣祖爷的手稿和东海的珍珠,并言明无论族类、官阶和年龄,所猎最多猎物者便可将两份彩头纳入。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年轻的郎君们盼着拿下最多的赏赐,姑娘和母亲们则盼着自己的郎君和儿子们为家族争气,若是儿子和郎君都没有,也总有个把兄弟在这猎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