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贞贵人来到安陵容的宫中午膳。
桌子的最中间,摆着一份清蒸鳜鱼,白色的鱼身上点缀着绿色的葱丝和红色的彩椒,贞贵人一落座就被这道菜吸引了,赞叹道:“这天气闷热,若是东西油腻人就更没胃口了,娘娘宫中的这道清蒸鱼看起来真不错。”
安陵容笑着招呼:“那贵人便赶紧尝一尝,宝砚,给贵人夹菜。”
贞贵人赶紧阻止:“嫔妾如何敢劳动娘娘宫中的人,姜晏。”
姜晏上前,拿过摆在贞贵人面前的筷子伸向那盘子清蒸鳜鱼,安陵容打量了一眼姜晏开口:“这位公公本宫见过的,妹妹出入总带着他,太监到底是男子许多精细的活儿比不得宫女细心,妹妹用得可还顺手?”
贞贵人笑道:“娘娘说的是,好在这姜晏来服侍本宫前,曾在御花园料理过花草,姐姐知道的,这花草啊,有时候比人都还要精贵娇嫩,因此姜晏手脚倒是细致。”
“娘娘饶命,奴才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边贞贵人夸奖的话还没落,那边姜晏已经跪下请罪了,原本被小心握在手中的筷子此刻如烫手的山药一般,在姜晏的手中不断抖动着。
“怎么回事?”安陵容和贞贵人从不同的方向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只见姜晏手中的筷子上有一个黑色的东西。
“是苍蝇!娘娘,是苍蝇!”宝砚率先喊出了声。
贞贵人此刻也看到了,满脸尴尬地看着安陵容。
这自然不能算贞贵人的问题,毕竟饭是安陵容命小厨房做的,地方也是在安陵容的屋子里,若真要计较,该是安陵容道歉才对。
但安陵容乃是妃子,贞贵人心中有点摸不准。
下一秒,安陵容就弯腰将那只苍蝇捡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帕中间,再一点点认真包好,像是在给这只苍蝇打了口软包的棺材。
贞贵人看着安陵容,眼神从害怕到震惊再到不解。
安陵容做完一切,神态自若地把帕子递给后边的宝砚,又在宫人刚刚捧上来的净手盆中认真洗了洗手。
贞贵人有些勉强地开口:“娘娘,这是何意?”
安陵容看着眼前的清蒸鳜鱼和贞贵人说:“让贵人受惊了,倒是本宫的不是。这鱼肉纵使再美味,若是鱼肚的地方被混进了一只苍蝇,再看这菜时只会觉得令人反胃,正如一群人关系再和谐,若是有一个不好,那所有人都会被牵连了。”
看着贞贵人一副懵圈的样子,安陵容开口询问:“贵人可知本宫这是何意?”
安陵容的内心:哦,你不知道我的意思,那很好。
她继续开口:“本宫想和贵人说些体己话,不知贵人可还方便?”
贞贵人向姜晏使了个眼色,姜晏带着人退了出去,关门时,姜晏颇有些担忧地看着对坐的二人,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默默地出去了。
安陵容向贞贵人说了前一日皇上来到繁英阁的事情,贞贵人大惊:“嫔妾完全不知情,请娘娘相信。”
安陵容扶起贞贵人:“我若不是心中还有几分相信贵人,便不必费事请贵人来屋里了。只是既然发生在繁英阁附近,那这房里必然有不干净的人。昨晚我已经仔细查过我屋里的人了,还请贵人也能仔细些。”
情感上,贞贵人很难相信自己宫里人出了问题,理智上,却知道安陵容说的不无道理。
这时候,宝瓶已经带人换了一桌新菜。
安陵容带着贞贵人再次落座。
布好菜后,宝瓶对贞贵人说:“奴婢刚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姜晏公公,他让奴婢转告小主,他身子突然不舒服,已经请娘娘身边的巧婵来等接娘娘了,他便先回去了。”
安陵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贞贵人,贞贵人垂下了眼眸,掩盖着难过:姜晏,为什么会是你?
再回到自己宫中,刚刚推门而入,贞贵人便看到了屋子中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转头吩咐巧婵道:“你们都下去吧。”
走进屋子里,贞贵人还没问话,姜晏便开始交代,原来那日在慎刑司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剪秋曾来找过姜晏。
剪秋告诉姜晏,若想在宫中活得好一些,必得跟着一个有前途的好主子,贞贵人虽待人和气,却对皇上的宠爱实在不上心,关键时刻,还得是咱们当奴才的在背后推一推主子才行。
姜晏有些受伤地看着贞贵人:“奴才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主子的前途。”
贞贵人心中又气又恨:“我原本以为你知道我是为何不愿意去争宠的,没想到你却存了让我争宠给自己求个好前途的指望,说起来,倒是我辜负姜公公的一番苦心了。”
贞贵人话一出口,姜晏脸立刻白了。
“小主明鉴,奴才实在是为小主考虑。若是小主一直不受宠,上一次,他们能把奴才关进慎刑司,下一次便能把小主关进冷宫啊。”
姜晏如何能不知道贞贵人的话意有所指,贞贵人还是宫女的时候,两人并非没有暗生过情愫。
只是世事难料,谁都没想到有一天,当年的郭尔罗特·吉兰有朝一日会被皇上看中,成为了再也自己再也无法得到的贞贵人。
贞贵人摆摆手道:“纵然你是为我考虑,我却也无法接受你背着我暗中做的这些事,你可知皇后手段狠戾,你这么做只会让我被皇后所控制。”
贞贵人转过身去背对着姜晏道:“罢了,日后还是让巧婵多来伺候我吧,你只做好屋子外的事情就好,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便只能将你永远留在这圆明园中,当过去的差事了。”
同处于繁英阁中,贞贵人和安陵容都独自坐着。
此时宝砚推门进来给安陵容送来了解暑的绿豆汤:“娘娘喝点绿豆汤吧,这是太医院特意为各宫的娘娘和小主们熬的,放了些清热的药材,最能败火了。”
把碗放在桌子上,宝砚继续说:“要说卫临太医对娘娘,也确实是上心,这是卫太医亲自送来的,送来的食盒上下两层都放着冰,这汤即凉爽又不至于像直接加冰那样伤了身子,倒难为他细心了。”
安陵容原本还在伤身,听了这话不由一乐:“你这丫头,话真多。”
不远处的闲月阁中,温实初也带着绿豆汤出现在了沈眉庄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