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豁然开朗
在门口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李纲已经得到太子到来的消息,杨勇一行刚进宫墙不久就与匆匆而来的李纲等人相遇。
“微臣参见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
杨勇在人群中扫一了眼,李纲、何倜、李岚……唯独不见仁寿宫的总设计者宇文恺,微微一笑道:“怎么,宇文少监是不是又跑到哪个宫殿亲自监督了?”
说起来,宇文恺和杨勇有杀兄之仇,宇文忻即是死在杨勇手中,当初宇文恺也受到牵连,一度罢官,只是宇文恺对于权力并无兴趣,一心扑在设计各种建筑之上,广通渠,大兴城等大型建筑,无不是由宇文恺设计而成,这次仁寿宫的修建,宇文恺才得已重新起复,任命为仁寿宫少监之职。
“回太子,正是如此,微臣已经派人通知宇文少监了。”李纲回道,虽然李纲与太子曾结成异性兄弟,只是在外人面前,李纲还是不敢丝毫失礼,以免受人指责。
杨勇跳下马,摆了摆手:“嗯,不必了,刚好本宫也要查看一下,就先到宇文少监所在的宫殿去吧。”
“是。”
仁寿宫依地势而建,殿宇与殿宇之间高矮不同,它们中间由一条条巨大青石铺成的道路相连,只是许多地方有台阶,骑马肯定不行,杨勇等人一下马,自然有人过来将马牵下去洗刷,喂草,而李纲等人则在前头带路。
何倜已由当初战舰上一名普通的水军升为朝庭的大匠,仁寿宫前面的那座石拱桥就是由何倜和李岚两人设计建造,这座石拱桥长五十余米,拱高七米,宽十五米,建成后可以并排容纳三十人一起过桥,是此时最长的单孔石拱桥。
这样的石拱桥在当时简直是奇迹,可惜杨勇后世见过的桥远不是这样的石拱桥能比,把它视为理所当然之事,何倜,李岚两人也没有受到特别的嘉奖,若是杨勇知道,这个李岚就是赵州桥的设计者李春的父亲,而赵州桥屹立一千四百年不倒,在后世鼎鼎大名,只不过比眼下这座桥长十米左右,宽更是赵州桥数倍,恐怕会对两人建造出如此雄伟的石拱桥另眼相看。
虽然还没有完工,只是走在这样的青石路面上,有两旁高大的树木遮阴避阳,不时看到远处殿宇露出金黄色檐角,已经是让人赏心悦目,当然,若是没有那无处不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会更好。
不过,这是不可能之事,数十万工匠民夫并没有随着太子过来检查而停工,看到李纲等人过来时,正在运送材料的民夫只是自动避到一边,等他们走过之后,又重新恢复原样。
这里并没有以往朝庭修建各类大型工程随处可见挥着鞭子的监工,只是无论工匠们还是民夫,很少有人会偷懒,固然此时百姓多为淳朴,厚实,为皇上修工殿,不但管饱饭,还有钱拿,以前哪有这样的好事,若是偷懒,那怎么对得起皇上,对得起朝庭。
当然,监造处定下严格的工程进度也是一个原因,宇文恺,李纲等人按杨勇的提议,将庞大的仁寿宫工程层层分解下去,落实到一个个小队上,若是没有按时完成,不但要扣工钱,如果严重拖累进度的小队还要直接开除,扣工钱事小,若是被开除出去,那自己脸往哪里放,因此对于自己同队的工友,自然会互相监督,就是想偷懒也不行,这种情况下,手拿鞭子的监工便成了多余。
仁寿宫占地广阔,一行人连走边谈,李纲已经向杨勇汇报完这半月以来的进度,一切按计划进行,到了十月,这座花费二千万贯以上巨资的仁寿宫就要完成了。
杨勇不由砸了砸舌头,二千万贯,若是放在后世,恐怕也相当于数百亿级别的工程,修建宫殿果然是一件花费巨大的事,若不是纺织产业这些年大发展带给朝庭的收益,恐怕大隋也不能在二年之内拿出这笔庞大的费用,去年户部单单从各个织厂直接收取的税收就有数百万贯之多,加上其他间接的税款,估计朝庭单从纺织这一项的收益每年至少在五百万贯之上,已经仅次于田赋。
不过想想后世明清两朝,单单从盐政一项的收入就能达到千万两银子的级别,盐虽然人人都需要吃,衣物也是人人需要穿,朝庭在纺织一项上的收入还大有发展前途,恐怕不出十年就要超过田赋的收入。
正因为其中巨大的利益,所以日后如何改变,都不可能使纺织业重新倒退到单个家庭生产的水平,等于打破了中国长时间保持的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大隋的纺织水平现在至少接近明中后期水平,一个小小的织机,杨勇等于生生将中国的纺织技术提前一千年,日后如何发展,杨勇也不能预料了。
若是没有这项收入,大隋虽然富裕,绝不可能拿出这笔修建仁寿宫的巨款,只是若不是杨勇建议付给民夫工钱,修建仁寿宫的花费只怕要减少四分之三,毕竟一切材料都是从深山中直接采取,除了粮食,朝庭大部分的支出都能省下来,仁寿宫照样能修建,只是苦的是参予建设的民夫。
“李爱卿,既然仁寿宫三月后就可以完工,不知钱粮还足否?”
“殿下放心,修建仁寿宫所拨付的钱粮足足有余。”李纲答道。
“哦,能余下多少?”杨勇和吕沐霖等人眼睛都一亮,钱无关紧要,京城现在缺的是粮,粮食是越多越好。
李纲默算了一下,从一名手下接过盘算,就这么悬空拨弄起来:“殿下,现在钱还剩下三百六十万贯左右,每月需支付工钱近三十五万贯,其他各种材料基本备齐,花费总计不会超过二十万贯,加上民夫们的伙食费,各类杂费又需要七八万贯一月,这样三月合起来,工钱为一百一十五万贯,民夫的伙食费,杂费二十三万贯,材料费二十万贯……”
对于剩余多少钱杨勇根本不在意,见李纲啪啪的算着钱财,不耐烦的打断道:“李爱卿,不必算钱了,算一下能剩下多少粮吧。”
“是。”李纲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之色,粮食的开销远不如钱财开销巨大,对杨勇不关心钱财只关心粮食有点意外,自从修建仁寿宫以来,京城不过一百多里,李纲却很少有机会回去,他在深山中对天气也没有什么感觉,虽然最近有不少百姓要进山找工作,李纲也没有详细了解过,自然不知道外面由于干旱,京城粮食已经告急。
“殿下,山中粮食还剩下一百二十余万石,按现在的消耗速度,每月需要二十万石左右。”
山中的民夫都是壮汉,每天又从事繁重的体力活,吃的多一点也理所当然,不过,这个情况却好于杨勇的估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这么说,山中至少可以节省出六十万石粮食来。”
“回殿下,正是如此,就是没有六十万石粮,至少五十万石是可以的,钱财更是可以……”
李纲正要将钱财算出来,杨勇已经打断他的话:“不用了,本宫今日不是来查帐的,钱财方面的事另说。”
李纲又被堵了一次,心中纳闷不已,只得将算盘放下,在前头默默带路。
“五十万石,五十万石!”杨勇口中喃喃自语,五十万石看起来很多,只是相对于京城人口来讲也是杯水车薪,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运回来起码可以挡一阵子,将粮价暂时打下来一点。
“殿下,宇文恺大人来了。”
杨勇抬头看去,只见宇文恺果然在一个禁军的带领下匆匆而来,宇文恺身为少监,身上的衣服却是沾满了木屑,墨汁一类的脏物,他显然忍不住又亲自参与到殿宇的测量或者建造中。
“微臣参见殿下!”
“宇文爱卿请起,爱卿辛苦了。”
“不敢,这是微臣份内之事。”宇文恺微微一弯腰就起身,虽然眼前之人杀了自己的哥哥,可是宇文恺知道自己没办法报复,甚至不能把他当成仇人,因为眼前之人的身份是太子,只是要想心中完全没有隔膜也是不可能,每次杨勇过来,他基本上是不冷不热。
对于宇文恺的态度,杨勇并不在意,宇文恺只是一个醉心建筑的书呆子,对自己的地位谈不上威胁,倒是这样一个建筑大师,若是轻易把他除了,只能是朝庭的一大损失。
宇文恺的汇报和李纲并无多大出入,杨勇彻底放下心来,问道:“最近山中多了许多想做工的百姓,既然粮食有多,多余的粮食本宫打算运一部分回京,留一部分给仁寿宫增加人手,不知是否可行?”
宇文恺茫然问道:“殿下,这些做工的百姓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总监造,比李纲更不关心这些事,杨勇见问,向吕沐霖道:“吕爱卿,你来告诉他吧。”
吕沐霖将京城大旱的事讲了一遍,李纲恍然大悟,难怪太子会一直盯着粮食,没想到太子只是半月没来,京城的干旱会变得如此严重。
所谓冰动三尺,非一日寒,以前虽然干旱,只是没有到造成太严重之事,杨勇自然也就不提,宇文恺淡淡的道:“殿下,既然有人主动要做工,殿下何不向皇上建议新开工程?”。
作为仁寿宫的总监制,宇文恺自然不希望有人新加入打乱进度,只是随口敷衍。
“再开工程。”宇文恺这一提,杨勇顿时豁然开朗,再开工程,不但可以解决京城现在的难题,也可以解决仁寿宫建成后这些人的去留问题,仁寿宫马上就要结束,这三十万民夫固然可以放回家中,只是经过仁寿宫二年时间,即使以前完全是农民,现在也成了熟练工,让这些人重新务农,无疑是十分可惜。
大隋并不是没有钱财,也不是没有粮食,各地官仓中的粮食加起来起码有上千万石之多,何况还有民间的义仓,只是这些粮食都在洛阳或洛阳以外,京城的存粮都让仁寿宫消耗掉了,偏偏又碰上大旱,外面的粮食难予进来,粮食难运,难道人还不可以出去么。
只是没有官府的引导和利益,许多人故土难离,毕竟穷家富路,在京城活不下去,到了外面更加活不下去,自然没有人愿意随随便便逃荒,有仁寿宫的例子在,加上现在的旱情,朝庭若新开工程,许多人恐怕会拼命参加。
只是在哪里开工程,建洛阳宫,或者开大运河,这些可都是给杨广带来千古骂名之事,老实说,修洛阳宫挨骂,杨广不算怨,修大运河也挨骂,杨广多少有点冤,若是没有大运河,后面唐朝的辉煌恐怕要打一个折扣。
修大运河固然比修洛阳宫好,只是如今大隋的财力在修建完仁寿宫后能否再承担大运河这样的工程,若是修到一半资金难予维持,成半拉子工程,前面的投入就等于打了水漂,要么只能象历史上一样使用免费的劳力,造成民间怨声载道,而修洛阳宫的话,投入远远小于大运河,修仁寿宫锻炼出来的熟工也正好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