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女剑仙,江凡想过一百种怎么开口的办法,却都觉得不太妥当。说到底,当初两人关系太过敌对,自己也曾针锋相对称其为老妖婆来着。
如今变成这种关系,不见面还好,一见面,真觉得往事尴尬。
没料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想好,身旁的云扶摇居然当先一步上前双膝跪倒:“娘——”
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凌云。
许久,凌云双目第一次出现细微波动:“你……叫我什么?”
云扶摇抬起头,目光坚定:“娘,您是我母亲,我,是您的孩儿,扶摇。”
凌云静默,伫立在那久久没有半点动作。
江凡最初是为云扶摇叫好,这一下,最少能争取点时间谈谈,但凌云的沉默,让气氛陡然压抑下来,这个心思最难控的女人下一步要做什么,没人知道。
江凡心忧之下,先天一炁遍布全身,随时准备出手。
这时候,凌云却微微抬头,看向了他。目光竟然有一丝迷惑:“这是……什么?”
江凡一愣,先天一炁不会被普通修行者感受到,可凌云居然如此敏锐,越发证明刚才不是错觉。
她盯着江凡:“我感觉到了,闭关之时,我苦苦追寻那一丝一线,终于留住,可你身上居然如此精纯,如此磅礴,这到底是什么?”
不愧是凌云,这种情况下,第一关心的居然还是修行。
江凡却大大松口气,好啊,好啊,凌云最关心这个,那就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沟通了。
“小婿等下自会禀明,扶摇,还跪着呢。”
“小婿?”凌云眉峰一挑,却没直接一剑斩江凡,反而回头看向云扶摇:“你都知道了?”
扶摇认真点头,双目氤氲:“娘,女儿不孝……”
凌云摇摇头:“不是你不孝,是我不配。”
这话,让江凡和渔翁同时呆住,这会是凌云能说出口的?
下一刻,更让两人感到匪夷所思,凌云居然弯下腰,亲手将云扶摇扶起来:“我儿,委屈你了。”
云扶摇顿时泪如泉涌。
江凡和渔翁则面面相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凌云看了两个家伙一眼,微哼:“本座一心追寻武道巅峰,却身患三阴绝脉,深感生命才是第一位,闭关之时,终于悟得生命之重,惟有珍惜生命,方才能追寻大道,符合生生不息之天理。”
她说出这样一番话,让江凡和渔翁同时放松大半,能明白这道理,自然会懂得珍惜后代,而能讲道理的凌云,简直让人惊喜啊。
“所以……”她看着云扶摇,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我的女儿,是娘不对。”
“不,不……”云扶摇慌乱激动:“我知道娘一直对我好……”
凌云摇摇头:“那种方式,够愚蠢。好了,既然该来的都来了,我们出去聊。”
云若从未见过这样的世尊,见自己奉茶,居然还说了声辛苦,简直如在梦中,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出来看门的。
渔翁更连连咂舌:“凌云啊……我这辈子也没想到,能看见这样的你,就算死也无憾了。”
凌云看他一眼,却说了句让江凡五雷轰顶的话:“安心走吧,女儿我会照顾。”
云扶摇也惊了:“娘……您说什么?”
渔翁摇头轻叹一声:“你呀,到底还是直性子。”
他迎着江凡和云扶摇震惊的目光,露出一丝慈祥且从容的笑意:“没什么好惊讶的,人都有生老病死,我都活了常人几倍的寿元,够本了。”
江凡忽的站起身,浑身颤抖,连凌云的大事都抛在了脑后。
“岳丈……这,这怎么可能……”
渔翁呵呵一笑:“傻小子,有什么不可能,为父也算寿终正寝,将来办事,也是喜丧。”
云扶摇扑过来,泣不成声,没想到,刚刚一家团圆,转瞬却要面临死别。
凌云摇头:“你本来还有十年左右,可惜,重伤提前葬送了你的生机……”
江凡顿时明白过来,因为崮图的偷袭。渔翁本来还有些寿数,可因此,生机飞速流逝。
难怪一直面色红润的他,这段时日却肤色苍白,江凡还以为是内伤尚未调理完善所致。
“我有先天一炁,可以……”
渔翁含笑摇头:“傻小子,药医不死病啊,我归来之前已经耗尽残余寿元,命源枯竭,这是天道循环啊,有生就有死,治不了的。”
江凡惶然无措,的确这种衰老至死无法逆转,天道循环,任何灵丹妙药都不可能。
但他很快似乎想起什么:“不,灵丹妙药不可能,可我有更好的东西!”
这话让所有人一惊,唯独渔翁面露异样:“你是说……”
江凡断然点头:“就是它,它能为您重塑肉身,再续生机!至少也可以把来该有的寿元夺回来!”
所有人都震惊莫名,从来没听说过,正常衰老死亡还能逆天的,江凡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有渔翁知道,是江凡的精血,那天他已经发现了,蜂后的身体正在焕发新的生机,虽然不至于返老还童,可续寿十几二十年却没有问题。
江凡也很清楚,自己的宝血何等神奇。当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其他人而言作用有限,可这有限,也已经堪称逆天。
但这可是江凡的精血,渔翁深知精血何其重要,微微蹙眉,虽然很想拒绝,可看着自己刚刚和解的妻子女儿,他居然有些动摇了,一时间沉吟不语。
凌云却目光凌厉:“江凡,先天一炁是什么?那东西,又是什么?”
此刻室内没有其他人,江凡略一犹豫,终于决定和凌云开诚布公,实在不能拖了啊。
一念及此,他看着渔翁,以不容拒绝的口气道:“岳丈,您老之事待回去后小婿一力做主,所谓儿大不由爷,就这么定了。”
随后,他转向凌云:“岳母,小婿这么称呼您一声,可否?”
凌云目光微微动了下,居然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回应。
江凡深吸口气:“此前,小婿亦不知您和渔老、扶摇之关系,大事小情多有得罪,还望岳母海涵。”
想起过往,即便今日的凌云,眉宇间也不由掠过一丝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