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人，朱厚照眼睛微眯。
面白无须，满头黑发看不出具体年纪，身形单薄，长相也偏阴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面前这人竟然曾在宪宗朝掀起这么大的波浪。
眼前这人就是汪直，西厂第一任督主，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抄了三杨之一杨荣的家，后续更是作出一系列震惊朝野的大事，让文官集团惊恐不已。
当然，更重要的而是他的军事能力，这更让朱厚照感兴趣。
“你会武功？”
朱厚照敏锐的注意到汪直貌似会功夫。
由于和江宁接触过，朱厚照能辨别到普通人和武林高手的不同，汪直在进来时步履沉稳，说话虽轻，但却有力，气息内敛，明显非普通人。
而且汪直的模样不过四十上下，但真实年龄绝不止如此，明显是内力在身。
面对朱厚照的好奇，汪直回道：“是。”
“哦？”
朱厚照来了兴趣。
“你的武功怎么样？”
汪直轻声道：“按江湖人的划分，臣是一流高手。”
朱厚照闻言两眼一亮。
他正愁缺乏武林高手为他效力，没想到汪直竟有一流高手的实力，而且汪直的能力也非常强。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你的武功在一流高手中如何？”
朱厚照又问道。
汪直回道：“臣已许久未和人动手，和当今顶尖高手如何尚未可知，但寻常一流高手非臣对手。”
听到汪直这么说，朱厚照闻言更感兴趣，问道：“你的武功和一个人比起来怎么样？”
“陛下说的可是江宁？”
汪直反问道。
朱厚照诧异：“你怎么知道？”
汪直微微笑了一下，道：“在臣进京之前刘公公便已将事情告知，臣知道现在江宁就在京城之中。”
朱厚照闻言也不反驳，点头道：“不错，江宁就在宫中保护朕。”
简单解释一句后，朱厚照便问道：“你的武功比他如何？”
“臣不如。”
汪直说道。
“江宁武功已远超一流高手，当今武林能胜他的不过五指之数，臣不在其中。”
听到汪直给予江宁这么高的评价，朱厚照也不意外，他更诧异的是汪直竟然了解江宁。
似乎明白朱厚照心中的疑惑，不等朱厚照发问汪直便道：“臣虽在南京守陵，但对此人也颇为了解。”
说到这里，汪直反倒诧异的看了看朱厚照。
“臣倒是意外此人竟愿为陛下效力。”
朱厚照闻言也笑了笑，汪直的话让他有些得意，但还是解释道：“他没有为朕效力，他是朕的朋友，这次是受朕的邀请进京保护朕，想必刘大伴已经给你说了，此前朕被妖人下蛊，是江宁救的朕。”
皇帝的朋友？
汪直为朱厚照的称呼感到诧异。
好陌生的词，皇帝竟然也有朋友？
朱厚照此时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的武功是怎么学的？”
朱厚照非常好奇，汪直是他见到过第一个会武功的太监，他很好奇汪直的武功是在哪学的。
“臣是跟一个老太监学的。”
汪直回道。
他年幼进宫，跟一个老太监学武功，他的武学天赋很高，让那名老太监都十分惊叹，在成化年间他就已经是一流高手了。
朱厚照眼睛一凝，追问道：“那老太监呢？”
“死了。”
汪直轻声回道。
朱厚照有些失望，喃喃自语道。
“可惜。”
如果那名老太监能活到现在，必定是一个老怪物，保护他必然不成问题。
但下一秒朱厚照便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汪直会武功，那名教他的老太监也会武功，那就说明以前的皇宫太监是有人会武功的，为什么现在的太监全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想到这里，朱厚照直接问道：“宪宗皇帝时期会武功的太监和大内高手多吗？”
“很多。”
听到这个回答，朱厚照一怔，旋即又问道：“你是宪宗皇帝时期的大太监，既然宪宗皇帝时期会武功的太监和大内高手这么多，为什么皇宫内现在连一个高手都没有？”
听到这个问题，汪直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朱厚照。
“先皇没有与陛下说过吗？”
“先皇？”
朱厚照一愣。
他没有见到朱佑憆最后一面，朱佑憆以前也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难道朱佑憆见过汪直？
汪直道：“先皇曾在弘治十一年秘密将臣从南京召到京城，与臣对话，曾说到过此事。”
原来在宪宗皇帝时期的皇宫高手众多，会武功的太监和大内高手比比皆是，为什么到了现在皇宫里连一个高手都找不出来？
因为在宪宗皇帝死后，朱佑憆刚登基的那段时间，皇宫遭到了一次大清洗，所有会武功的太监和大内高手要么被清洗，要么被遣散，以至于现在的皇宫连一个高手都没有。
朱佑憆登基时已经十七岁，他对这些自然也看的明白，但他却阻止不了。
原来如此。
朱厚照这才终于明白。
他没想到汪直这个人竟然带来了这么多秘密。
“先皇还和你说了什么？”
朱厚照继续问道。
汪直脸色平静，道：“先皇并没有与臣说太多，召臣进京时只问了一些宪宗皇帝的事情，然后就让臣回南京了。”
“既然先皇他什么都知道，也知道你在南京，为什么不用你？”
朱厚照神色平静道。
朱佑樘知道汪直没死，也将汪直召回了京城，他知道汪直的能力，那为什么不用汪直？
汪直只道：“先皇说他没有机会，时机不在他。”
朱佑憆在位时太皇太后还在，朝堂上全是宪宗时期的老臣，朱佑樘从登基就没有权力。
朱佑樘当然知道汪直很有能力，但他更知道满朝的文官恨汪直恨的入骨，如果他将汪直召回京城，必定会刺激的文官集团鱼死网破，为了不刺激到文官集团，朱佑樘最终还是将汪直送回了南京。
只是汪直也没想到，那一次与朱佑樘的见面居然是最后一面。
朱厚照默然。
原来他父皇什么都知道，只是无论当时的朝廷还是后宫都不允许他有作为，他一辈子都在被控制之中。
汪直的声音响起。
“先皇当年秘密召见臣时，命臣回到南京后暗中收容孤儿教他们学武，成立保龙一族，只为等陛下真正需要的时候守卫在陛下身边，让陛下如真龙一样翱翔九天。”
“保龙一族……保龙……”
朱厚照喃喃自语着。
保龙……保的是他这条真龙。
朱佑樘也是一条龙，但却是一条自出生就被枷锁困住的龙，一条不愿意自己孩子像自己一样被束缚的龙。
朱佑樘知道自己是傀儡，但他不愿意自己孩子也是傀儡，他将汪直留给了朱厚照，希望朱厚照能有一番大作为。
直到现在，朱厚照才真正感受到父皇对自己深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