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林姝睡得正香的时候,沙里塔掀开她这隔间的布帘子,将她唤醒了。
“阿蓝,快醒醒!你阿爸今天要带你进城了。”
进城?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姝,慢吞吞的从地毯上坐了起来。
她抬手打了个哈切,又伸了个懒腰。趁着这空档儿,她想起了昨晚古普塔家的这对夫妇似乎有说要把她送进城里去练跳舞来着。
不过学这种东西可是得花钱的,这两人哪儿来的钱?
不待她多想,沙里塔已是手脚麻利的将她拖去梳妆打扮了起来。
对着一面几乎模糊得快要照不出人影的镜子,林姝索性闭上了眼睛,任凭沙里塔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了好些东西。后者还给她戴上了廉价的耳饰与一条项链。
待到一阵细微的珠片交错响起后,林姝察觉自己鼻腔前的呼吸微微一窒。
她睁眼一看,发现是自己的鼻梁前方多出了一面薄薄的纱巾。
直到此时才停下手里头的动作的沙里塔,满意的看着自家变得模样娇艳动人的女儿。
以她家阿蓝的这副好样貌,想要讨得城里头那些大人们的喜欢和青睐,想来要容易许多。
这会儿外面的天色不是蒙蒙亮而是全亮了。
已经在外头啃完了两个馕饼的古普塔·巴布,此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他忍不住出声催促屋子里的人道,“沙里塔,你弄好了没有?该是时候出发了!”
“马上就来了!”
听到自家丈夫的喊声后,沙里塔赶忙应了一声。
她最后检查了一下林姝的样貌装扮,见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才点了点头。
不过整个梳妆打扮的过程里,林姝一直都是默不作声的。
沙里塔怕女儿想歪了,便提点了后者几句,“阿蓝,你阿爸这趟带你进城去,是要给你以后的日子谋条出路的。”
“等到你们进了城后,凡事你都得听着你阿爸的。不许乱跑、不能乱看,更不能和除了你阿爸以外的其他人说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见林姝缓缓点了下头后,她也就放下了心来。
昨晚她和巴布商量过了,决定要供女儿去城里学舞蹈,但家里面是拿不出这些钱的。
不过巴布早些年有个远房堂叔,听说在城里头开了个什么厂,手下有地方给人住。
她和巴布寻思着去找这位远房堂叔说说情,攀份关系,看看能不能给阿蓝找到个不收钱的、还能免费教人跳舞的地方。
若是城里头没有这样的地方,能在城里头找到一家高门大户把阿蓝的婚事定下来,那也是极好的。
林姝虽不知道沙里塔的心里正在打着什么算盘,但她知道,自家这趟跟着原主的阿爸进城,怕不是只去学跳舞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对夫妻多半是想着给她找门好亲事。
只要有高种姓的人能看上她,哪怕是让她给对方做妾做小,古普塔一家人的地位便能够跟着水涨船高,摇身一变成为有更高的社会地位的人。
在这个国家,能从事各行各业的人其实大多数被人们的等级制度死死规定住的。
一个人生下来是什么等级的人,他就只能做他那个等级的人能做的工作。
更高等的工作又或者是更低等的工作,他都不能去做。
这些都是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规矩,没有人能够打破它们。
当沙里塔带着林姝从内屋走出来时,后者一抬眼才发现巴布今天也是换了一身行头的。
只见他穿着一身少见的正式衣服,上身是黑白交织的短马甲布褂、下身是洗得干干净净的黑色笔直长裤,人看上去干净又精神。
而看到已经被打扮妥当的林姝后,巴布额上的两道粗眉不由舒展了一下。
阿蓝今天的这身打扮很不错,至少在他们这个村子里,他是找不出来还有谁家的女儿能比他家阿蓝更好看的了。
“阿蓝,咱们得准备出发了,去城里头赶早市的牛车马上就要来了。”巴布开口说道。
他等下还得去到村口,拦住赶集人的牛车,让对方捎带他父女二人一程。
林姝闻言便朝巴布走过去,打算跟着后者出门了。
虽说她这趟进城可能有风险,但她还是想知道这个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兴许在城市里,她能找到改变原主命运的方法。
见林姝要跟着巴布走了,沙里塔忍不住又喊了一声“阿蓝!”
林姝闻声回头,却见这位中年妇人的眼角,多出了一抹的湿意。
她朝后者微微颔首,旋即跟着巴布走了。
当两人到达村口时,远处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将自己的阳光慷慨无私的洒在遍布着高大乔木的村庄小道上。
这时,一辆载满穿着各式衣裳的人的牛车,不徐不疾的朝着两人走来。
巴布同驾车的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带着林姝上车了。
她今日穿着的是一条缀着银色贝壳的淡蓝色纱丽裙,裙子的样式算不上新颖,布料也有点旧,但它们都是原主的母亲一针一线的挤时间做出来的,穿在她身上也很是合身。
而此时站在牛车上的十几个人,几乎全部都是男性,并且大都是年轻的男孩。
他们是要去到城里头打零工挣钱的。
打从林姝跟着巴布一上车,不少人的眼珠子便都围着阿蓝这个村里样貌数一数二的姑娘瞄来瞄去。
这些目光打量的如此明显,即使林姝不说什么,巴布自己也能发现。
于是,他先是目光凶狠的瞪了这些个二流子们一眼,接着从自己肩头的包裹里取出一件半旧不新的灰色斗篷。
只见巴布将这斗篷随手一抖,接着一个旋转披在了林姝的肩上,连带斗篷的帽子也正好盖住了林姝蒙着一半面纱的巴掌小脸。
“盖好了!什么时候我让你拿下来你再拿。”
巴布说话时那种底气十足的男粗音,语气听上去有些凶巴巴的。
林姝披着斗篷没有吭声,心里头却是思量起巴布这人。
对方虽是这个国家最典型的一个普通男人,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他同时也还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这样的人,究竟可不可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