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荣轩冷笑道:“南宫望,请你把那只眼睛拿出来。”
南宫望道:“抱歉,大人,我不能拿出来。”
阎荣轩冷冷道:“我至少有一百二十种法子让你老老实实拿出来,你信不信?”
南宫望脸色发青道:“大人莫非想用刑?”
阎荣轩道:“我就算杀个把人,想必皇帝老子也不会怪罪我。”
南宫望颤声道:“但是大人,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
阎荣轩道:“哦,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南宫望咯咯笑了起来,嘶声道:“大人当然敢杀我。但是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拿不出证据,因为,”他忽然扬起了手,手里飞出一撮轻灰。“因为,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证据了。”
玉石眼珠,被他化成了灰烬。灰烬,又被轻风吹得无影无踪。
“现在,轮到你们给我证据,证明你们不是凶手了。”南宫望随手拖过一把椅子,慢吞吞坐了下来。他戏谑地转着头,一个人一个人地依次瞧过去,咯咯直笑。
他觉得这些人的脸色,实在太好笑了。
阎荣轩忽然冷笑道:“南宫望,你没杀过人?”
南宫望怔了怔,没有作声。
阎荣轩道:“你既杀过该杀之人,也杀过不该杀之人,怎么没人用帝国律法来要你的狗命?”
南宫望脸上有冷汗滴落。
阎荣轩道:“你算是什么狗东西,你可以随意杀人,还可以随意指认凶手,莫非你能代表帝国律法?”
南宫望脸色转厉,忽然亢声道:“我当然不能代表帝国律法,只不过他们所杀的南宫成基,是朝廷六品命官。”
阎荣轩脸色变了,厉声道:“南宫望……”
南宫望忽然死死盯着阎荣轩,声音变得凄厉:“依据朝廷律法,刺杀朝廷命官之罪,是株连九族之重罪。青港村如果不能证明他们不是凶手,依律他们要被杀尽,至少周家人要死绝。阎大人莫非还想力保他们?”
他已不惜得罪阎荣轩。因为只有这么做,他才有一线机会完成任务,也才有可能保住南宫一族。
周到怒极而笑,叫道:“所以,你便仗着一纸律法,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我们青港村赶尽杀绝了?”
南宫望狰狞地笑了起来,叫道:“不,青港村被屠村与我没有丝毫关系。不过,你们若因触犯帝国律法被我赶尽杀绝,那是你们自作孽不可活。”
易无咎忽然冷笑道:“你错了,你没有机会赶尽杀绝了。”
南宫望狞笑道:“小废物,你说什么呢?”
易无咎一字一顿道:“南宫成基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与其他人无关。你可以杀了我,但我不是青港村人,更不是周家人,你株连不到他们。”
南宫望厉声道:“你说什么?”
易无咎冷冷道:“我姓易,容易的易,青港村没有人姓易,周家更没有人姓易。”
“但是你一直生活在青港村,一直生活在周家。”南宫望瞪大眼睛,喝道。
“我确实一直生活在青港村,但我只是个孤儿。我很小的时候就在青港村乞讨,被周家好心赏口饭吃。我一直住在虎形山瀑布边,我没有家。”易无咎声音艰难而嘶哑。
周米宝已是泪流满目,猛然跨前一步,怒道:“易无咎,你胡说什么?”
易无咎的脸色很平静,他死死盯着南宫望。除了南宫望,他谁也没瞧,因为他已不敢去瞧他们的脸。他瞧都不瞧周米宝,冷冷说道:“我没有胡说,我只是不想青港村和周家给那个废物陪葬。”
他忽然加重语气,重重说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周米宝呆住,她的心炸裂似的疼痛。这种令人心碎的无力感,已深入骨髓,刻入灵魂。
周到浑身剧烈颤抖。姬青枫和夏沐灵的双手已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已陷入肉里,鲜血在一滴滴滴落。是的,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但是,为什么要用易无咎的死来交换活着和希望,为什么?
“所以人虽是我杀的,但是青港村和周家有罪吗?”易无咎瞧着阎荣轩,问道。
“如果人是你杀的,如果你确实不是青港村人,青港村和周家无罪。”阎荣轩道。
“你确定?”易无咎一字一字问道。
“我向你保证。”阎荣轩也是一字一字答道。
“好。现在你们可以抓住我,也可以杀了我。”易无咎忽然微笑着说道。他的笑容,本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明媚,像春天的风一样温暖。
只是在周米宝的眼中,这春天阳光一般的笑容,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因为她的眼中已盈满了清澈的眼泪。
她终于忍不住再度迈出一步。可是易无咎明明没有看着她,却忽然掏出了一把匕首,轻轻顶住了自己的咽喉:“请不要逼我自杀谢罪。”
他终于看向了周米宝,微笑着轻声道:“因为我想多活一会。”
周米宝身体如风中秋叶般抖索,脸色苍白如纸,珠泪颗颗滴落。
周到怒吼出声,舒泄心中愤懑,然后轻轻一掌敲在周米宝后颈。她晕了过去,泪水依然如珍珠般淌下。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照看我,让我长大。”易无咎回过身,深深鞠躬。
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已布满了泪水。
周到摆过头去,不理他。
易无咎已挺直胸膛,面向南宫望道:“我才是那个凶手,所以你可以动手了。”
阎荣轩忽然道:“你可以不必死,如果你能自证清白。”一向杀伐果断的英国公居然微微弯下了腰。他的目光很柔和,语声很轻柔。
“谢谢你,但是我无法自证清白。”少年瞥了一眼那嘿嘿冷笑的南宫望,淡淡说道。
“如此,你便只能认罪了。”阎荣轩阎大人一向惜言如金,便是面对三省主官五部尚书,等闲也不多说一个字。但是此刻,他竟然和颜悦色,再度向这稚嫩少年确认了一次。
南宫望冷冷道:“他要认什么罪?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人是他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