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沉着脸道:“苍涛说得没错,你们确实都是白痴。”他居然也施施然走了出去。
一窝蜂冲进来的人,又一窝蜂冲了出去,霎时散得干干净净。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寺汐坐着,易无咎站着。
易无咎满脸不可置信,喃喃道:“被打脸了,这个真忍不了。”话音未落,他已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让我看看,你的脸有没有被打肿?”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转头望去,一个个子高高的,身材瘦瘦的白净少年慢慢走了进来。这少年气质温和、纯净,举止温文有礼,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子弟。他的衣裳很华贵,剪裁很合体,料子很高级,一般人绝对穿不起这样华贵的衣裳。他的头发简简单单用一根丝带扎着,丝带上嵌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平常人家绝对用不起这样珍贵的明珠。
但是他的腰间却系着一条肮脏的粗布腰带,腰带上居然还破了两个洞,破洞上缝着两个脏得发黑的破布口袋。破布口袋被刻意摆在最醒目的位置,好像生怕别人瞧不见一样。
白净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手中牵着的那个女童看起来也有些眼熟。女童的面容很俏丽,眼神却很倔强,她紧咬着嘴唇,奋力想把手拉扯出来,只可惜少年的手握得太紧。
女童忽然低头死死咬住少年的手背,黑白分明的眼珠却往上翻,死死盯着那少年。她的牙齿很白,嘴唇很红,只不过片刻功夫,她的牙齿已变红,嘴唇变得更红。
白净少年居然一动不动,任她把手背咬得破皮出血,苦笑道:“见笑,见笑。”
易无咎微笑道:“上官啸天,你来干什么?”
白净少年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还认得我。”
女童忽然不咬上官啸天了,她猛然扑向易无咎。她的嘴唇还淌着猩红的鲜血,她的掌心却是亮晶晶的,因为她握着一把小小的匕首。这把小小的亮晶晶的匕首,还无理由地径直扎向易无咎的肚子。
她凶巴巴地叫道:“我也认得你,我要杀了你。”
寺汐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鼓掌笑道:“禽兽。”
易无咎苦笑着闪身躲开匕首,问道:“你说什么?”
寺汐冷笑道:“你究竟对这女孩子做了什么,逼得她找你拼命?她看起来还不到十岁,所以你不是禽兽谁是禽兽?”
易无咎笑容僵住,嗫嗫道:“我什么也没做。”
寺汐冷笑道:“你如果什么也没做,她为什么要寻死觅活杀了你?”
易无咎忍不住叫道:“上官啸天,你到暮雪城来干什么?”
上官啸天饶有兴趣地瞧着那女童刺杀易无咎,随口笑道:“我来看看九层灵芝。”
易无咎怒道:“你来看九层灵芝就来看九层灵芝,带她来干什么?”
上官啸天道:“我带她来看看九层灵芝。想来看看九层灵芝的本就是她,不是我。”
寺汐突然道:“听说上官世家有一名流落民间多年的女童,名唤上官芳儿,天生一双鬼神莫测的天目,鉴定丹药灵草的本领天下无双,莫非就是这名女童?”
上官啸天道:“正是她。以她的性子,若不拦住她,她一定会杀了易无咎才肯罢休。”
寺汐淡淡道:“这样的禽兽,杀了也就杀了。杀完后,用清水冲冲地就成。”
易无咎怒道:“九层灵芝还没成熟,你们可别想着过河拆桥。”
上官啸天道:“寺汐城主,这禽兽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寺汐道:“只可惜,我这人一向不太讲理。”
她居然丢下易无咎,带着上官啸天就走了。大眼睛苍涛在门口露了露头,嘻嘻一笑,居然也跟着走了。
易无咎脸色已发青,幸好他本领还算不错,左边晃了晃,右边又晃了晃,便晃开上官芳儿,从屋里逃了出去。
赤金色的九层灵芝层层叠叠,就像天子用来承露的铜盘台。它散发的却是青幽幽如碧玉般的光泽,就像阳光下的亭亭树冠华盖。
九层灵芝当然还没有完全成熟,因为它现在足有一人来高。它何时长到只有婴儿的手掌一般大小,何时才算真正成熟。
本来正在奋力追杀易无咎的上官芳儿,倔强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温柔。她踮着脚走向九层灵芝,就像一头小鹿走进青青草地。她那柄亮晶晶的小匕首已经收好,那双白嫩的小手轻轻触摸着九层灵芝。
她的手指沾染着青幽幽的光泽,也变成了碧玉般的颜色,她的眼睛却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辉。她的神情变得欣喜,温柔,专注,就好像一个孩子找到了最心爱的玩具。
上官芳儿忽然转过头,盯着易无咎,努了努嘴。
易无咎望着上官啸天,疑惑不解地问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啸天道:“她的意思是,你要再给九层灵芝施施肥。”
苍翠的木元气,金黄的土元气,覆盖着整片苗圃。九层灵芝的根茎变得晶莹剔透,无数赤金色的花粉慢慢蒸腾飘散,山林间很快弥漫着无数金色的光点。
上官芳儿的眸子闪闪发光,她忽然朝易无咎嫣然一笑。
易无咎忍不住退后两步,道:“请别对我笑,因为我害怕。”
上官啸天笑道:“你不用再害怕,因为她已经喜欢上你了。”
易无咎苦笑道:“她最好不要喜欢上我,否则我会更害怕。”
上官啸天道:“她只喜欢一种人,爱惜花草树木并且帮助它们生长的人。她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她爱看天上的星星,也爱看地上的花草,但是她几乎没有朋友,只有星星和花草才是她的朋友。”
“她是我父亲的私生女,她从小就没见过父亲。现在她终于有了父亲,但是她的母亲却已不在。”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黯然,又有些沉重。“她母亲临死前,不得已才将她托付给我父亲,因为她本已发誓,终生不让他们父女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