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动说的世界观覆盖下,喀难主星的存在即是字面意思上的“宇宙中心”,以有序排列漫天繁星的仪式,汇聚着所有的奇迹。
语言、文字、图形、乃至无形体的文化习俗,在这个世界中都被赋予了独特的意义,拥有了奇异的力量。
“职位”同样也是如此。
在那蒙昧的长夜时代时,随着集体组织的诞生,“阶级”这个概念便已存在于世,用来分配食物与战利品。
力量即是地位,这句话反过来也一样成立——地位,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直接等同于力量。
在各个国家的历史典籍中可见,自古以来,“王权”这个概念都是神圣无比的,而国家的君主也通常被视作神明在人间的化身,有着天然的正统性,掌握着无上的威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并不算错,只不过是颠倒了前后的因果关系而已,并非是因为有着神血才建立了国家,而是因为先成为了国家的统治者,才成为了神明在人间的化身。
世上的超凡之路不止一条,有追寻向上升华的火剑之路,也有探寻未知真理的学者之路,对于既不想承担无穷磨砺,也不想一辈子埋头实验室的人而言,这条依附于“王权”的灵魂染色之路,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虽然这条路的困难度实际上比另外的几条超凡之路也丝毫不差就是了。
作为沙皇之女,兰修成年之前的时间都是在特制的培育舱室中渡过的,通过装置持续不断的灌输特定的知识和描述,对灵魂进行熏陶染色,以保持神血的纯净性,以及塑造出特化的思考回路。
知识与言语是有着重量的,哪怕被遗忘膏油清空也会在灵魂上留下痕迹,这十四年不间断、且精确到每一分钟的漫长仪式,所塑造出的奇迹结晶,正是这如今仅剩了名讳的末代皇女-“兰修”。
——在那场救国战争之后,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动手了呢?
兰修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不禁莞尔一笑。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波赫尤拉家实力最强大的圣徒实际上既不是贝法娜这位名声卓着的古老魔女,也不是西蒙这位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当初濒临破碎的帝国之人,而是这个一直隐藏于西蒙身后、几乎没有在外界留下过任何信息的女人。
在继承了曾经皇室最后的遗产、彻底掌握了波赫尤拉家的英灵殿与凛冬要塞之后,哪怕是现在的巴萨罗谬,在不考虑额外因素的情况下,都未必能够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望着仍在与茨梅茨弗战斗着的巴萨罗谬,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与娄希可以说是如出一辙的笑容,旋即将全部的意识都沉入了凛冬要塞之中。
于是,在控制台权限的加持下,虚假的神便化作了真正的“神”,运行于天穹与大地之间,抚平了一切的灾厄,将遍布疮痍的大地修复为原来的模样。
极光之雨从天而落,不似巴萨罗谬的光辉那样如太阳般的炽盛而灼热,而是如夜晚的月光一般,柔和而静谧,给世界带来了休憩的时间。
沐浴在这笼罩了整个北境的极光之雨中,巴萨罗谬的状态可以说是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巅峰,不仅没有了那一次次被茨梅茨弗的斩击击中后所留下的法理层次上的伤势,甚至还在受伤的基础上自然演化出了针对性的抗性,如那次受难复活的轻量化版本一样,全方位的身体素质都获得了一次小幅度的提升。
没有了愤恨、消除了憎恶、不见了一切属于人的恶性。
在巴萨罗谬的感知中,这时的兰修可以说是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神都要更接近于“神”这个概念,就仿佛圣典中所描述的那个虚构之神一样,慈爱、温和,全善且全能。
假如说巴萨罗谬自己的神性是标标准准的人之神性,以欲望为主题的话,那么兰修的神性便是再纯粹不过的天之神性,完美而无暇,充斥着人类所渴求的种种美德。
虽然是友方,但这个在凛冬要塞中出手的家伙身上隐约体现出来的神秘,还是让巴萨罗谬的心神被牵动了半分,让茨梅茨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哪怕再怎么蠢,在收到留在阿尔塔维斯处的分裂体传来的消息、到了这个时候后,茨梅茨弗很显然也是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知道一旦处理不好,迎来的就将是死亡的下场。
趁着巴萨罗谬疑神疑鬼被兰修牵扯到半分心神的空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再次牺牲阴影之海,将那足以斩断光的锋锐雏形凝聚在手中,给自己准备好了掀桌子的底牌。
面对已经回过神来,仿佛下一刻就会重启先前战斗的巴萨罗谬,他愣神都不敢愣神,生怕这家伙带着凛冬要塞里的另一个家伙一起动手,赶忙道:“别打,别打,我认输、我道歉了!”
眼见这个茨梅茨弗竟是露出这种姿态,虽然早就从对方的战斗风格中猜到了一部分对方的性格,但巴萨罗谬还是不由得愣了一愣,旋即漠然道:“道歉就有用的话,那要各国的执法机构做什么?”
一听此言,茨梅茨弗倒是不怒反喜,又是得了台阶又是得了后路,虽然心中根本没有什么强者尊严的,但还是照着阿尔塔维斯的吩咐,用拙劣的演技努力表现出了“隐藏极深的不甘”。
“那么,假如说我有弥补叹息之墙裂缝的办法呢?”他抬起头,眼神明亮,做出很有把握的样子。
望着巴萨罗谬脸色理应存在实际上却不存在的惊讶,茨梅茨弗的嘴角顿时间就扬起了一抹弧度,以不给对方说话机会的速度继续道:“不要想着用叹息之墙开裂根本不重要的这种话来敷衍我,我背后再怎么说也好歹有着很多你们波赫尤拉家的人,有关于这堵叹息之墙背后的真相我还是很清楚的,一旦它出了一点问题,为世界尽头的概念开始动摇,嘿嘿嘿,恐怕那座墙外的超巨型黑暗世界……嘿嘿嘿。”
到了这里,他的话停住了,似是想用这两个嘿嘿嘿来给巴萨罗谬带来威胁感,让对方自行脑补出事的后果。
虽然嘴上对那个老女人很不屑,可每当遇到这种情形,茨梅茨弗的身体还是很真诚的执行着阿尔塔维斯让他做的事情。
“这家伙的背后可能还有一个隐藏着的聪明人。”慵懒而轻柔的女声在巴萨罗谬的耳边响起,有着娄希这个外置大脑的提醒,他当然不可能被茨梅茨弗这个憨憨青年的拙劣演技给欺骗到。
虽说如此,但在二人的感知中却有一事不假——对方是真的认为自己有弥补叹息之墙上裂缝的办法。
这倒是让巴萨罗谬心中升起了好奇心,强行按捺下了战斗欲望,挑起眉头问道:“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嗯,这个反应怎么不对的?!
——难道不该是先震怒,然后被我用叹息之墙的安全威胁的吗?
眼见巴萨罗谬的居然超乎自己的预料,茨梅茨弗心中却是有些慌了神,连脸上的从容神色都显而易见的动摇了。
——你怎么不按我的套路来啊!
“你让我说我就说?呜……”茨梅茨弗遵循本能反驳道,最后勉强将后面半句“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按在了喉中。
毕竟,形势比人强,他也是真没有了面子。
茨梅茨弗反驳,巴萨罗谬反而是乐了起来,直白的给对方点明了处境,还把他没来得及出口的台词给抢了:“你说不说就能不说了?这种行为岂不是让我很没有面子?”
伴随着巴萨罗谬的情绪,周围的环境同样也被立刻改变了,重新变得灼热起来,吹起了充斥着暴虐杀意的无尽热风。
这并非是作假,而是此时他心中真正存在的一个念头,假如将茨梅茨弗在这里杀死的话,巴萨罗谬也并不是没有办法从对方尸体中掏出那个解决叹息之墙裂缝的办法。
未来的女婿出了声,兰修自然也不可能就光站在一旁看着,很是配合的显化出了庄严而辉煌的神性轮廓,一同给茨梅茨弗施加着压力。
常年被阿尔塔维斯调.教得来的经验救了他一命,故此,茨梅茨弗并没有仗着手中的力量死杠死磕,及时选择了顺从内心的想法,老老实实的说道:“我手中圣遗物的属性是异化,可以通过模拟对方的性质,来和对方达成同调,进而窃取对方的力量,只要有一个本质和叹息之墙等同的存在愿意献身让我进行操作,我就有把握把这个裂缝给填上。”
说完,他当即便毫不掩饰的望向了巴萨罗谬,眼神中满是期待之色。
“哈?你这是……想空口白牙就从我这边骗掉一个圣徒的生命?”巴萨罗谬完全没想到对方给出的居然会是这个方法,被整的都笑了起来,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你难得觉得我是那种很轻易就会相信别人的人?”
茨梅茨弗凝视了巴萨罗谬一会,很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