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陷入了沉思,众人见状,正准备告辞,旺吉努想起了一件事:“皇上,徐传斌招供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让我释放觉远及百余名僧人,可这件事我不敢自专,想问一下该怎么办?”
多尔衮表示:“那些僧人说不定也在为朱慈烺效力,哪能就此放过?都砍了算了。”
皇太极想了想:“徐传斌是因为要做法事,才将栖岩寺牵涉了进来。我觉得,徐传斌的说辞合情合理,那些僧人应该跟朱慈烺没啥关系,还是放了吧。”
众人十分不解:皇上这次怎么对明朝百姓如此仁慈?
要知道,皇上以前曾多次带兵入关,所到之处,明朝百姓死伤无数,皇上又何曾在意过?可是今天,皇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极力为这些僧人开脱,反差之大,令人费解。
众人不知道的是,皇太极可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因为大玉儿的缘故。
蒙古各部落大多信佛,来自科尔沁草原的大玉儿也不例外,而且非常虔诚。作为皇九子福临的生母,大玉儿深受皇太极的宠爱,她对佛祖的尊崇,也影响到了皇太极。
如果旺吉努昨天抓的是普通百姓,皇太极肯定会下令全部处决。毕竟,朱慈烺是他平生未见的大敌,这样的对手,他全力以赴都未必能战而胜之,又怎么敢疏忽大意呢?
因此,只要跟朱慈烺沾上边的人,都必须斩草除根,至于那些人是否真的在帮朱慈烺做事,一点都不重要,他也懒得命旺吉努去查,总之永绝后患就对了。
可是旺吉努抓的是栖岩寺的高僧和僧人,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下令将这些人全都杀掉,肯定会引得佛祖震怒。如此杀孽,足以将大玉儿吃斋念佛积下的所有阴德全都一笔勾销,这让他回沈阳后,怎么面对大玉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太极才决定放这些僧人们一马。不过他不好对臣下们明说,只得归之为相信徐传斌说的是实话。
在众人看来,皇上这话简直荒谬:徐传斌忽悠了旺吉努这么长时间,套取了重要情报,皇上竟然还相信此人的说辞,真的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众人想归想,却没人敢对皇上的决定提出质疑。
见皇上主意已定,众人只得默默散去。
旺吉努回到营中,命人将徐传斌从木桩上放下来。
“徐先生受苦了。”旺吉努开始假惺惺地表功:“我在皇上面前费尽口舌,终于说服了皇上,让他同意将僧人们全都释放。你看,我对你可是有求必应,够意思吧?”
徐传斌听罢颇为欣慰,不过他也知道,旺吉努不会这么好心,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果然,旺吉努继续说道:“你让我们知道了朱慈烺的意图,非常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客人了。如果你能再告诉我一点什么,我就可以向皇上保举你,授你个一官半职,那你以后就可以享福了。”
徐传斌明白了:旺吉努是在用荣华富贵诱惑他呢,目的是希望他能提供关于朱慈烺的更多情况。至于“客人”一词,实质上就是“软禁”,只不过换了个说法而已。
且不论他对朱慈烺的想法其实所知不多,就算知道,他也绝不会再吐露一个字。
不过,僧人们还在旺吉努手里,徐传斌不想惹恼这家伙,因此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以后再说吧。”
旺吉努一听:好像有门嘛。
“徐先生,你这么想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难道看不出,明朝气数将尽?虽然出了个朱慈烺,但也是无济于事。我大清兵强马壮……”
“我想见一见觉远大师。”徐传斌不想听旺吉努胡扯,打断了这家伙的话。
“没问题啊。”旺吉努一心想笼络徐传斌,这种小事自然满口答应。
看到觉远进来,徐传斌连忙致歉:“大师,真是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您和众位僧人都跟着受累了。”
觉远摆摆手:“施主不必介怀,栖岩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躲也躲不掉。况且我听说施主已尽力保我们周全,如此大恩大德,全寺上下感激不尽。”
徐传斌心说:不愧是大师,果然豁达大度。
虽然如此,他还是心怀愧疚:“大师,这段时间我通过算命挣了点钱,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送给你作为补偿吧。”
徐传斌看向旺吉努,旺吉努会意,命人取来昨天从徐传斌身上缴获的包裹。
觉远推辞不受,徐传斌劝道:“就算大师不要这钱,可是寺里遭了这么大的灾,哪怕是分给僧人们也好啊。况且这钱里面还有你的酬金呢,昨天你匆忙回去救火了,我代领了你那份,现在正好交给你。”
听徐传斌这么说,觉远才将银两收下,随后带着僧人们离开清军大营,回到了栖岩寺。
看着眼前一片残砖断瓦,众人欲哭无泪。
有个老僧昨天出去化缘,侥幸躲过了清军的抓捕。据他说,回到寺里时,他发现不仅主要建筑都已被焚毁,而且由于无人看守,周围的老百姓纷纷过来翻箱倒柜,将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他一个人根本拦不住。
锦州被清军包围,根本找不到大明官府,想要回财物很难。事实上,觉远也没这个打算,生逢乱世,能活着已属不易,百姓们要不是实在没饭吃,也不会来抢寺里的东西。
栖岩寺是待不下去了,觉远只好安排大家前往关内的各个寺庙,或者还俗回家也行。
徐传斌给的银两虽然不多,但足够大家的路费开销了,在所有人都已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可谓派上了大用场。
小沙弥问觉远:“师父,我们都走了,您有什么打算?”
觉远回答:“我还有一件事要办,等过些时日,我就来找你们。”
“师父保重。”
次日,僧人们陆续南下,觉远独自一人向东而去。
黄昏时分,觉远抵达了三角山。
中军大帐,在朱慈烺的悉心照料下,袁熙芸的伤势逐渐恢复。
听说外面有个和尚求见,朱慈烺感到奇怪:这是谁啊?
袁熙芸心中一动:“这个和尚是打哪来的?”
侍卫禀报:“他自称来自锦州城外的栖岩寺,法号觉远。”
袁熙芸连忙告诉朱慈烺:“这位就是帮着徐叔,从旺吉努那里搞到清军伤亡数据的高僧。”
“快快有请。”朱慈烺吩咐侍卫。
觉远进来后,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听说徐叔为了救下栖岩寺的僧人,向旺吉努招认了为什么要刺探清军伤亡数据,袁熙芸有点不安。
朱慈烺表示理解:“你徐叔这么做是对的,将秘密继续保守下去已经意义不大,能用来救下这么多人,这个选择很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