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当真说得严颜无言以对,事实毕竟是事实,自古以来,困守城池本就是下下之策,只有进攻和御敌于野才能握住战争主动。可惜,一旦攻伐,就意味着正式卷入天下纷争,而刘焉虽算得上豪杰,却也缺乏争雄天下的魄力,除非机会绝佳,不然只想偏安一隅,更何况益州内部一直不太稳定,这些年叛乱不是一次两次,地方豪族也不怎么听话。
至于现在出击,御敌于外,他倒是想。可中了荆州之计,主力调往汉中,目前还在路上,他这点兵力实在是相形见拙……而且,即便主力赶到,如果真的与荆州军在野外决战,那谁胜谁负还不可知,若是全线被歼灭,那后果……
严颜已经不敢想下去了,不自觉地感到一种寒意,这是遇到强敌所产生的本能。
“哈哈哈!严将军,如何不说话了?实不相瞒,像这样的巨石本将军还有一两万枚,这些年不才,就多打磨了一些,每天都流水线生产。不过这次只带了四五千,如果江州城墙挨得住,那本将军就亲自带兵登城。”
这话差点让严颜当场喷出一口老血,但刺激还未结束。本就有心故意刺激敌方的王旭更是再次大声喊道:“啊!对了,投石车的损坏问题,将军也不用过于操心,虽然这种投石车的铸造成本不菲,但荆州多少也有些家底,约莫百五十辆的样子。此次本将军带了六十辆来,后方大营还有四十辆在组装。等会儿就送到,估计熬着把石料射完没什么大问题。”
“狗贼!你……你……”严颜此刻可真是被气炸了肺,语不成句。
其身旁诸将虽然同样气急,但也被王旭的话深深震撼。娄发忧虑地道:“严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巨石的杀伤力极大,士卒虽然躲在各处,但不时仍有伤亡。而且长此下去,城防设施损坏将极其严重,甚至部分城墙都可能倒塌,那时我军反而更加危急。”
“哎!”一直从容不迫的严颜也终于顶不住压力,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又能如何,如果士卒现在全部撤到城中。就等于放王旭进来。近十万大军啊!到时我军四散城中。无法结阵。根本不可能抵挡。”
“严将军,不如让我带兵出战,看能不能逼退他们。如能毁掉些投石机更好。”被巨石攻势震撼,沉寂了许久的甘宁终于忍不住憋气,主动请缨,双目更是射出骇人的凶光。
“这……”严颜有些犹豫,但随着又一波巨石飞来,他也没有选择,只能重重一点头。“好吧,你带两千骑兵出去,务必小心。”
“诺!”甘宁恨恨地应了一声,二话不说。飞奔着冲下城楼。
其实不只是他们,就连荆州众将也同样震撼,谁都没想过王旭会这么做,虽然无耻了一些,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大家也都是战场上走出来的,自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兵不厌诈。
只是这么看着巨石飞舞久了,也极为无趣,王旭不由笑道:“大家这么站着也累,不如让军士轮番坐下休息吧!”
“呵呵!”众将皆是莞尔失笑,但都点了点头。
只是命令还没来得及下达,江州东城门却突然打开,一骑率先飞奔而出,正是虎将甘宁,紧随其后更有不少铁骑,很快便冲出投石机的射点一线,迅速在城外空旷地带列阵。
见到这一幕,王旭虽然很想让投石机转移目标,砸这些骑兵,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投石机要调整角度不是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攻击移动的目标,那玩意儿在真实战场中只对固定物体有效,除非数十万人密密麻麻地聚集到一起,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倒是手痒难耐地众将皆双目放光,在对方迅速结阵时望了过来,就等着王旭下令迎击。
“所有带了弓弩的人,都给我列阵前排,分成三路,轮批射击,其余人蹲下。文远、公明、文长率领本部亲卫准备好。”王旭仍然是毫不在意,缓慢地下达了命令。
他慢,将士可不敢慢,几乎在敌骑结好阵势的同时,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眼见甘宁怒吼着率领兵士以锋矢阵杀过来,弓弩手“唰唰唰”地将利箭射了出去,阵阵箭雨仿似不要钱般倾盆而下。要知道,这一切田丰早就安排好了,围城战中弓箭压制极其重要,所以三万人中,几乎有一半是可以射箭的。
这样的万箭齐发,即便是主力决战的时候也少有,甘宁哪敢硬闯,两千骑兵恐怕还没冲到就死个干净。刚见到箭雨,便迅速喝止骑兵继续往前冲锋,分成左右两列绕回,重新回到射程外,但即便这么一会儿,至少也倒下了三百余人,余者的战甲上还有不少都插着箭支,只是没穿透,可想而知,随着距离越近,万箭齐发时会造成什么后果。
看着惊魂未定的甘宁,王旭倒是一脸轻松,缓缓催马上前几步,朗声笑道:“呵呵!甘将军,今天阁下运气不好,我点兵的时候,将绝大部分弓弩手带来了,抱歉!”
这暗含讽刺的话音,让甘宁心肝五脏都气炸了,面貌狰狞,提抢遥遥指着王旭大骂不止:“狗贼,有本事上来决一死战,真刀真枪地比比,大丈夫何故躲在大军之后,靠着弓弩手遮掩。”
这次倒是不等王旭接话,张辽已抢先出声。“哈哈哈!无知小儿,你以为战场是好勇斗狠之地?小贼玩耍之所?弓弩手乃是一大兵种,尔等无法可破,已是败了,竟然还出此等狂言,岂不惹天下人笑话?”
王旭微微一笑,也是适时上前接话。“不错。战将交锋当视情而定,所为不过获胜。我承认你勇武不凡,我等皆不是对手,但若是时时如此。也不过匹夫之勇。”
其实甘宁这些年饱读诸子百家,精研兵法,如何不知这些,只是此战实在打得憋屈,气急攻心,这才说出这番话来。此刻被两人再这么一击,倒是反而冷静一些。狠狠地盯着王旭:“狗贼以为本将军真不会打仗乎?他日定与你一决高下,取汝狗头。”
“哈哈哈!若你能熬过这关,我随时恭候!”王旭毫不在意地大笑道。
其实此刻,众将都隐隐明白了。王旭一反常态的恶言相向。恐怕是为了刺激敌方。应该有什么意图。所以,在甘宁被迫撤退之计,还纷纷大笑着齐声呼喊:“甘将军。不送!”
这等言语刺激,让甘宁实在气急,回到城中也一生不吭。刚才的一幕,诸将也都看到,无奈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可眼见巨石持续轰击的城墙某些部位开始产生裂缝,心中的担忧更甚。
时间在这种无耻的战术中缓缓过去,这种轰击已经持续足足两个多时辰,而某些被持续轰击的城墙也真有些撑不住了。虽然荆州军的投石车也有损毁,但陆续又有投石车和石料从大营方向运来。同时荆州士兵也越聚越多,足有六万人,而且缓缓分成四部,将整座城池围了起来。
“严将军!不行啊,城墙恐怕要塌了,士兵也有不小的伤亡,看王旭这样子不似作假,真想要生生砸塌这江州城。”
“是啊,是啊!与其这样,不如率军出城,正面打上一阵!”
随着身旁将领忧虑的话音,严颜嘴唇也有些苍白,犹豫了好半晌,看到越来越撑不住的城墙,终于忍不住重重一挥手。“好,出城迎战,即便败也要杀他个够本!”
将领们有这样的勇气,可不代表所有的士卒都有,面对这种危局有些胆战心惊,兵无战心,被荆州军给彻底吓着了。不过,命令终究要执行,在各级将领督促下,大批将士还是在集结,准备冲出城去。
不过,更为悲惨地还在其后,当大规模调动被荆州军箭塔上的士兵看到,围城各部瞬间就做好了准备,比城墙还略高的箭塔对敌方城头的弓弩手进行箭雨压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更简单,城门毕竟只有那么大,守兵刚冲出来,还没能列成阵势,便是一阵阵箭雨当头落下。即便是骑兵突击,在从相对狭窄的城门散乱无章冲出时,未形成有效攻击阵型的他们,不但要接受箭雨洗礼,随后更面对数员将领率兵强势包围突击,出来多少,死多少。眼见伤亡惨重,当即便撤了回去。
可以说,王旭充分抓住了困守城池的劣势,只要指挥得当,江州守兵根本无法在城外立足。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城头有足够的弓弩手压制,给予兵士在城外集结的时间和空间,可兵力处于极度劣势的江州,怎可能压制数倍于其的荆州大军,更何况那么高的箭塔,威力十足的巨弩不是用来好看的。
见到这一幕,守在王旭身旁的典韦也不由感叹:“主公,这完全是一面倒的战斗啊!”
“呵呵!所以说,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只有打不败的人。无论什么险关,只要有足够的物资和条件,皆可摧毁。不然自古以来,为何所有兵书上都说守城是下下之策呢?这就是失去战略主动权的后果,典韦,今后你也要记住,若非大局需要,能够迎战就切莫困守。”
“嗯!”典韦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一战给他的记忆可是颇为深刻。好半晌后,才憨厚地笑道:“主公,那此战我们是不是就这么赢了?”
“那可不一定!”王旭缓缓摇头,笑道:“我从没想过就凭这样便可夺城,对方只是被打蒙了,又被我故意挑衅的言语激怒,失去正常判断。若我是严颜,就由得投石砸,然后迅速收集石头、木板、沙袋等等东西。江州城这么大,城墙坚固,即便将荆州所有储备拿出来,也别想真的将一座大城的一面城墙给砸平,只能砸出一些缺口。这些垮塌的地方可以集中兵力堵着,用那些东西累积起来,也可做阻挡之用。”
“如此一来,最终还是要靠白刃战夺城,而且如果敌城能够万众一心,誓死拒敌,我们伤亡也不会小,毕竟攻城也他妈是下下之策!不过,拿下倒是肯定的,我们费尽心机,占尽优势,若是拿不下江州,那就该回家了。”
“回家?回家干嘛?”典韦奇道。
“回家种田呗,一群饭桶还浪费百姓辛苦种粮食养活,还是自己养自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