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明三步并作两步,从厢房冲到了天井。
天井里,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正吃力地拎着大铁锤,一下又一下用力砸向墙壁。
这个男人名叫朱平,平时干活总是偷奸耍滑,能少干一点绝不多做,隔三差五就装病,找各种借口不上班,大家都笑称他“朱懒虫”。他对此却无所谓,依然我行我素。时间久了,这个外号竟叫成了“猪儿虫”。
“猪儿虫,快给我住手!”赵光明大声说道。
话音未落,陈旧的砖墙经受不住大锤的撞击,砖头纷纷破碎,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
朱平立刻扔下铁锤,敏捷地蹲下身子,从凹陷处掏出那些碎砖块,随后将手伸进洞里摸索,也掏出了一把铜钱!
看到朱平如此轻易地就得手了,另一个壮汉顿时眼红起来,拎起地上的大铁锤,对着洞口旁边的墙面狠狠地砸下去。
眼见其他人也摩拳擦掌,伺机而动,赵光明心急如焚。如果大家都不管不顾,这房子恐怕会被砸塌掉,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停手!”赵光明一声大吼,迅速冲上前,抢夺下壮汉手中的大铁锤。
壮汉非常不满,粗声粗气地瞪眼说道:“为啥他可以砸,我就不行?这不公平!”
赵光明满脸怒容,严厉地质问朱平:“朱平,你擅自把墙砸烂了,该怎么向房东交代?”
朱平一边兴奋地掏着铜钱,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大不了我拿点水泥补上不就得了。”
看他那不知死活的表情,赵光明气得想揍他一顿。他怒不可遏地驳斥道:“用你那猪脑子想想,哪有那样简单?!”
立即有人附和道:“就是啊,如果房东知道墙里掏出了古钱,怎么可能只让补个墙就了事呢?”
另一个人也说:“说不定他会狮子大开口,说墙里藏了古董被盗了,要我们赔偿几万块的损失费……”
众人一听,立即议论纷纷,猜测着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到时候工程队可能都脱不了干系!要赔偿损失,可别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
“要是打官司告我们,张老板也帮不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我是不会背这个黑锅的……”
朱平对这些议论毫不在意,依旧执着地继续掏钱。他只想先把好处牢牢抓住,至于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赵光明听着众人的议论,暗自思考着对策。
片刻后,他双手抱胸说道:“行!朱平,你就给我仔细点,把里面的东西统统掏干净,不管值不值钱,全都属于我们整个工程队的!”
这下朱平沉不住气了,梗着脖子问:“凭什么?”
赵光明冷笑一声,“就凭你是工程队的人!我问你,你凭啥来这里的?房子是你租的吗?”
他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人随声附和:“三老板说得对,大家都是工程队的人,这本来就是意外之财,见者有份才公平嘛。”
“就是就是,大家都有份,这样才能保住秘密,不让房东知道……”
朱平心里很不服气,这是他想出来的主意,凭什么要让别人来沾光?却又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众人,于是干脆不说话,只管做自己的。
天井里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一些人围拢到朱平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干活。
他们在一旁谈笑风生,好奇地扒拉着铜钱,以有限的知识猜测哪种比较值钱。这让朱平感觉自己就是个免费劳工,在为其他人默默做贡献。
他不禁有些泄气。自己辛苦忙活大半天,其他人只管等着坐享其成,这太不公平了!但他心里明白,一旦大家齐了心,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也是孤掌难鸣。
想到这里,他的动作渐渐变得缓慢起来。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终于忍不住了,停下了手,直起身子说道:“我累了,你们来吧。”
旁边一人立即迫不及待地上前接力,将手探进洞里摸索。
赵光明站在人群中,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
范香君远远凝视着赵光明,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她暗自赞叹赵光明的决定,对他的智慧深感钦佩。
赵光明巧妙地将个人利益转化为大家共同利益,使大家与他站在同一条船上,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这样一来,大家的命运相连,没有人会轻易走漏风声。因为一旦消息泄露,也会波及到自身。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让大家团结一心,确保了秘密不外泄,也化解了内部矛盾。
她旁边的范红梅却不一样,心里非常不平衡。
明明是自己发现的铜钱,怎么就变成大家的了?这不公平!
她忍不住对妹妹小声说道:“这是我发现的,凭什么要分给大家?”
范香君听到姐姐的抱怨,连忙把她拉到一旁,低声劝慰道:“四姐,你不要这么想嘛,本来就是意外之财,大家平分很合理呀。再说还不一定值钱呢,说不定就是个普通的古钱而已。”
“管它值不值钱,凭什么要分?!我又没砸墙,是自己捡到的,那就是我该得的。”范红梅忿忿不平地回答。
范香君惊讶地看着她,“你想为了这么个东西和大家撕破脸吗?难道你忘了,当初我们遇到困难时,他们是怎么帮助我们的吗?”
范红梅听了妹妹的话,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她当然不想因为这和大家闹得不愉快,但是很不甘心。如果这铜钱真不值啥钱,那她也就不会计较,可万一价值几千上万呢?那她岂不是吃了大亏?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利益面前,她还是要先考虑自己才行。
不过她暂时不想和妹妹争论,到时看情况再说。
墙里面的铜钱终于被掏干净了。赵光明吩咐数一数,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众人围着铜钱堆,开始一五一十计数。人群中突然有人提醒说:“红梅妹子那里还有呢。”
大家听后,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范红梅,范红梅左右为难,十分尴尬。
范香君见状,迅速从姐姐手中拿过袋子,笑着说道:“是啊,这里还有不少呢,一起数吧。”
说着,她快步走到众人面前,将袋子里的铜钱倒在了一起。
在众人眼中,两姐妹的举动无疑是非常宽容大度,令人钦佩。她们并没有争辩或计较,让大家对她俩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经过仔细清点,铜钱数量统计出来了,一共 六百二十三 枚。装在塑料袋里,拎起来沉甸甸的,让人十分期待它们的价值。
有人开玩笑说:“把这个当废铁卖,应该也能值不少钱吧?”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一阵哄笑。
另一个人反驳道:“当废铁卖?还不知够不够一包烟钱呢!”
“干嘛要当废铁卖?几百个铜钱,怎么也会有几个值钱的吧?”有人说出自己的期待。
“我觉得,这一袋子就算不值十万也值八万!”有人夸张地说。
“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众人表面上在说笑,内心都在默默祈祷,希望这批铜钱价值连城,这样他们就能一夜暴富,从此摆脱做苦力的生活。
赵光明稍作思考后,将那袋铜钱递给范香君,说道:“这铜钱暂时由你们两姐妹保管吧,等打听清楚哪里有人收购这东西,再作打算。”
范香君满心欢喜地接过袋子,她的喜悦并非源自于这些铜钱,而是因为赵光明对她的信任。
尽管她心里清楚赵光明这样做的原因。毕竟工程队的人都需要上班,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出门。她们姐妹俩整日待在住处,由她们来保管铜钱,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是范香君更愿意相信,赵光明的这个举动不是出于实际考虑,而是代表着他正逐渐打开心扉,开始接纳她走进他的世界。
范香君调皮地说道:“赵哥,我向你保证,一定保管好这些宝贝,人在钱在!”
赵光明听后,不禁扬起了帅气的笑容,对她点了点头。
接着他收起笑容,转头看向朱平,严肃地说道:“猪儿虫,你听好了!今天是怎么把这堵墙砸开的,就给我怎么把它补上!只要你把墙恢复成原样,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朱平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情绪低落。
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都暗自好笑,觉得朱平是猫儿搬甑子——替狗干活。不过,既然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就不必得了便宜还卖乖,去嘲笑人家了。
经过一番折腾,上班时间被硬生生地推迟了。大家匆匆忙忙地吃完早饭,火急火燎地赶往工地开工。
范红梅回到厢房里,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袋子,抓起一把铜钱,“哗啦”一声撒开手,铜钱像雨点一样纷纷坠落,相互撞击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范红梅听得如痴如醉,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片刻之后,她的脸色渐渐阴郁了下来。
这些铜钱明明可以自己单独拥有,现在却要和二十多人平分,就算能价值上万,分到手里又能有多少呢?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愈发糟糕。
这时范香君走了进来,她是来叫范红梅一起出门买菜的。
看到范红梅正对着那堆铜钱发呆,就笑着调侃道:“四姐,你这样子,简直就像是钻进钱眼里了一样。”
范红梅抬头看着范香君,缓缓说道:“香君,要不,我们带上这些钱回老家吧?”
范香君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她惊慌地看了一眼屋外,然后几步走到范红梅身边坐下,压低声音说道:“四姐,你疯了吗?这是大家的东西,你竟然想私吞?”
范红梅气鼓鼓地反驳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要不是我,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现呢?现在倒好,他们居然要跟我平分,太不公平了!”
范香君见状,连忙笑着劝慰道:“姐,你这样想嘛,如果这东西真能值点钱,那就算是我们对他们的报答呀。”
范红梅见妹妹总站在她的对立面,一点不想争取自己的利益,就赌气说道:“你就是被赵光明给迷住了,他说什么你都听,他说的话就是圣旨!”
范香君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姐,我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呀,听他的有什么不好呢?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怎么没损失?我们自己独有和大家平分,这能一样吗?”范红梅瞪大眼睛,继续争辩道。
“四姐,你怎么就爱钻牛角尖呢?”范香君打趣说,又耐心地劝道,“假如我们没有发现这铜钱,不还是一样过得好好的吗?”
“那肯定不同啦!没有发生这件事,我就不会去想,现在事情发生了,还让我装糊涂,我做不到!”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假如我们私吞了这些,先不说值不值钱,如果被老家的人知道了,肯定会骂我们是白眼狼,我们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呀?”
范红梅很不屑地说:“我们和他们这些人老家相隔那么远,谁会晓得我们地址呢?我们不说,村里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范香君有些着急了,她没料到姐姐在这件事情上竟然如此执拗。
她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严肃地说道:“绝对不行!纸是包不住火的,四姐,你千万不能再有这个想法了,我们做人一定要讲良心!”
范红梅见她态度坚决,沉默不语了。她其实也明白妹妹说的这些道理,只是一时之间脾气上来了,故意要说气话。
妹妹向来比较有主意,如果不能得到她的支持,自己就无法做成任何事,和她争论,无非就是过过嘴瘾罢了。
她将那袋钱又套上一个袋子,然后捆得严严实实,藏在了床底最靠后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