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算算时间,他们已有四年未见,陈凡也从当初那个十四岁的少年,成为了十八岁。
“怎么来邯郸了?我一直关注着你,听闻你数战数捷,声名鹊起,早已爵至大秦少上造,秦王怎么舍得让你离开?”荀子有些好奇,他是当真没指望过,陈凡能够来邯郸的。
因为以陈凡的身份和地位,几乎不会离开大秦,更不会背叛大秦,出走他国。即便他有此心,怕是秦王也不会答应。
这样的天骄若是成为他国柱石,那只会给大秦带来灾难。哪怕陈凡就一个人而已,但荀子却知道世人皆高看陈凡一眼,但那终究还是小看了他。
此人隐藏的东西,很可怕,哪怕他也未曾看透过,但隐隐有种预感。一旦果真让陈凡将他隐藏的那些东西释放出来,那将是天地之大变,如今现有的一切都将推倒重来,因为他看到了陈凡眼底那一抹敢教日月换新天的狠厉与霸道。
“作为使臣出使而来。如今我也只有这个理由了,其他的理由怕是很难让我离开咸阳。”随着他名声越来越大,随着他显露出来的用兵天赋越来越高,离开咸阳的难度也在逐渐加大。
“出使赵国?”荀子闻言沉吟片刻,“莫非大秦又要有什么行动?”
“让我想想,三年前,大秦胜赵魏楚三国联军,三国如今短时间内再起战端的可能性很小,大秦或许会选择一步步蚕食楚魏之地,但大规模作战却是不愿意,既然出使赵国,那目标便不是赵国。如此……那便是大秦内部之事,想想,巴蜀之地后患已定,如今也只剩下北边了!”
“听闻义渠等国与大秦关系时好时坏,每当大秦用兵之时,便会起兵攻秦,乃无信之辈。大秦要对他们出手了?”
陈凡还什么都没说,但荀子却是一条条的分析了出来,而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果真不愧是智者!
他点了点头:“确实如长者所言。”
荀子叹了口气,“待大秦灭义渠等国,平定国内最后一股混乱,便意味着大秦再无肘腋之变,没有内忧的大秦,便意味着其他六国,要大难临头了!”
陈凡并不言语,但却并未否认,因为荀子说得都是实话,大秦平定了最后的隐患,便意味着大秦将可以无所顾忌的东出了,那个时候的大秦将会比之前更为可怕。
“唉~”荀子叹了口气,目光似是穿透墙壁,看向外面的邯郸城。仿佛看到了无数百姓死于战火,流离失所。
“先生,您已经老了!”陈凡如此道。
荀子愣了愣,然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老夫已经老了,这些事或许不必我来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天下的未来会如何,从来都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决定的,甚至在绝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因为某一代人决定了一个时代,只是某一代人生在了某个时代而已。
就像陈凡,自负有远超常人的眼界与见识,但他从不认为历史会因为自己而轻易改变,至少大势上是不会改变。
“罢了,罢了,不提了,你既然是大秦的使臣,此时不该进宫面见赵王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陈凡道明原因,“此次来找您,除了看望,还想要问问府上可有传信渠道,让我给使团去个信。”
“韩非那小子,喜欢摆弄这个,养了一群鸠鸟,你问问他吧!”说罢荀子对门外院内的韩非子唤了一声。
而后陈凡跟随韩非用他养的那批鸠鸟给使团传去了消息,免得他们担心,自己半路失踪,还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波澜呢,毕竟他如今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见鸠鸟跃上云层,陈凡笑道:“你倒是好运道,这般通灵的禽类,可是难寻,而且还真让你养成了,这可是具有战略意义的利器。”
“果然瞒不住兄长,其实老师也知道,但老师并未阻拦。”韩非子倒是坦诚,他之所以养这些鸠鸟,不就是为了日后有大用吗?
不过陈凡并不反对,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这个世界总得有这种人,才足够精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打算何时归韩?”
韩非子沉默,并未回答归韩的时间,反而说道:“老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精神也远不及当年,有时候甚至还会记错事情,他真的老了!”
陈凡并不奇怪,当年在武安君府时,荀子便告诉他,他快死了,大限将至,能够撑到今日,已经不错了!
真要说起来,很多与荀子同时代的人,早就作古了,而荀子一个区区六品武夫,竟然寿元数百年,已经是奇迹,如今老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他只是长生,而不是永生,并非不老不死。
“遵从本心,莫留遗憾。”陈凡只能如此安慰。他其实已经能够感受到荀子身上那股浓重的暮气了。或许什么时候这位令人尊敬的老先生便会弃世而去。
“兄长可真是个怪人啊!”韩非笑道:“兄长乃是大秦少上造,爵位已经快至巅峰,手握军政大权,不仅是武安君弟子,还得秦王信重。按理说,兄长知晓我在做的事情,应该会不高兴甚至反对才对。您不像一位秦人,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秦臣。”
陈凡点头,“或许吧,我哪怕为秦征战,但我并非忠于秦王,甚至并非忠于大秦。只是不忍看这天下继续战乱割据下去。”
后人只知,春秋三百年,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但又有谁知道,这数百年的征战,到底有多少百姓死于征战?
他能征善战,但不代表他喜欢战争和死亡。他可以对天下无数个像苏小小这样的孩子心怀歉意,也愿意背负那些罪孽和血腥,但他依旧认为天下该一统,诸国该归一,这一点儿,他从未怀疑过。
因为他知道,此时他与老师白起做的事,便是想让日后能够少一些像苏小小这样的孩子。
真是讽刺啊,如此罪孽,却有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陈凡如此自嘲般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