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凡画完，嬴稷也顾不得君王仪态，凑到舆图面前，仔细察看，边看边点头。
“玉真，单以此图，便胜寡人用间数年之功。”
身为君王，而且是觊觎整座天下的雄主，岂能对舆图不够了解，在早些年，他便对诸国用间，暗中派遣许多人，对诸国地形山川，城池营垒进行堪舆。
随着时间推移，如今已经颇见成效，但如今陈凡仅凭这一张图，便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专业。那些间客，刺探一下情报还行，但论对舆图的敏感，还是不及陈凡这个善战者。
白起亦是看得仔细，看了许久才出声道：“此图之详尽，堪称攻伐之利器，需妥善处置，不可轻示于人！”
嬴稷点点头，“确实如此！”
范睢看了看地图，又看了一旁的陈凡，心中赞叹，难怪能被秦王看重，单凭这一手才能，且不论其用兵才能，都足以让人重视了。
地图堪舆其实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工程，绝非简简单单的就能做成的，便是在大秦境内，想要制作一份详细可用的舆图，其实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往往需要数年之功，成图之后，又需要数年校准。
而他国境内，这样的难度，将成数倍提升，所以当世的舆图，其实还是比较粗糙的，且错漏极多，即便是军中最好的舆图，也不够详尽，能够标记出一些重要的地方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行军打仗最主要的还是靠将领根据当时所处环境，随机应变。
可陈凡此图，可以将战前推演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对于战事的作用，是难以估量的。
陈凡来到舆图之前，指着上党道：“秦欲伐赵，先取上党！欲取上党，先攻太行、荥阳！无论如何，上党之地，应该先掌握在大秦手中，万勿使其落入赵国手中。”
“秦若占据上党，那日后与赵一战，便能彻底占据主动，是战是退，皆在一念之间，进可攻，退可守。”
“依卿所言，我们接下来便是攻伐韩地？”嬴稷看向陈凡。
陈凡点头，“此前，秦国虽强，却惧六国合纵，韩地于我大秦，便是屏障缓冲，算是为我大秦看守门户。但时至今日，时移世易，我大秦该变一变了！”
“此前之战，目的不在于争土，而是要削弱他国国力，所谓他国城池国土，皆是次要，如今，韩魏衰微，楚国疲弊，齐国不稳，燕国地狭，唯一所虑者，唯赵一国而已，所以，日后之战，争夺土地城池当成为首要。日取一寸，年取一城，步步为营，蚕食天下。如此，秦国日强，而诸国日弱。远交而近攻，分而破之！”
陈凡此言一出，秦王眸中一亮，连连点头，而一旁的范睢则是张大了嘴巴，因为他发现陈凡所言，皆是他心中所想。
只是他为了待价而沽，一直不曾对秦王进言，如今却是晚了！
他知晓，如果换做是他，单凭此番言论，便能受秦王重用，甚至拜为上卿，但现在一切与自己无关了。
范睢心中有些憋屈，总觉得那陈凡与自己相性不合。可是他偏偏无话可说，想到此处，范睢看向陈凡的目光，逐渐锐利起来。
陈凡若有所觉，回头瞥了他一眼，范睢脸上顿时绽出笑容，“少上造果然厉害，此想法与臣不谋而合。先前臣便有类似想法，只是一直不曾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很多东西还是模糊一片，如今听少上造一言，顿时豁然开朗！”
说着，范睢起身向陈凡一礼，“还请少上造受我一拜！”
陈凡笑道：“还未请问先生姓名！是我失礼了！”
“在下张禄，得王上看重，如今乃是大秦客卿！”
陈凡点头，“张先生幸会！还要恭喜王上再得一贤才！”
嬴稷果然心情愉悦，“寡人有武有武安君与少上造，文有张卿，天下何不能平？”
而后他又将那幅舆图收起，对陈凡道：“卿所言，寡人会仔细思量！他日天下一统，卿之功劳，寡人不会忘记的！”
其实他内心深处已然认可了陈凡之言，日后大秦的策略也该变一变了，只是到底兹事体大，不可如此草率决定，还需召集众臣仔细商议。因为他知道，此事事关大秦之国运，事关大秦之未来。
而后，秦王赐宴，一直到黄昏时分，陈凡才与白起离开王宫。
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一直回到武安君府。
白起开口：“那张禄如何？”
“心思深沉，气量狭小，乃真小人！”陈凡直言不讳，他今日那番言论本就是故意的。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断削弱其功绩，削弱他在秦王心中的地位与价值，最好只是当做一件干脏活的工具。
白起点头，“朝堂上马上便是风起云涌，日后怕是不会太平，我们便适当远离吧！”
说到此处，白起目光复杂，魏冉于他有提携之恩，且又是魏澜之父，他理应站在魏冉一侧才对，但他又对魏冉把持朝政的作为，不太赞同。
于公他理应支持秦王，于私，他应该支持穰侯一系，算是进退两难。
原本秦王大力提拔他未尝没有用他对抗外戚一脉的心思，但效果只能说一般。
或许秦王也看出了他的难处，如今选择了范睢，干脆找一个能干脏活的真小人。
陈凡见白起也是打定主意，不掺合此事，他也点了点头，“如此未尝不好，老师也可以多陪陪师母，我也正好带带我那新收的弟子！”
只要不烧到他们头上来，管他外面洪水滔天！只要不是有亡国之危，他根本没什么兴趣。
那范睢也是，无论他多么睚眦必报，多么气量狭小，多么心思深沉，只要不招惹到他们，他便视而不见，可要是不识趣，他也不介意出手帮他识趣。
如今随着实力提升，随着轩辕月的出现，他的底气越来越足，他虽然从来不是那等恃强凌弱之人，但也至少不再担心有变故突生，而无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