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一落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到他的身上。
耿忠强颜欢笑,呵呵道:“殿下,夏姑娘从前是夏池的女儿。那夏池是什么来头,樊山土匪……”
耿忠一开口,思路立马打开了,“他爹是樊山土匪,她也不曾担忧难受过。甚至,她还很积极地帮殿下剿匪。”
“暗袭樊山的飞行翼,福安江发大潮之日便是攻山之时,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所有条件,夏姑娘出谋划策,提供了不少。”
“可见,咱们这位全才的夏姑娘,那是一心一意地喜欢殿下,愿意为殿下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平阳侯,她名义上的亲爹。”
耿忠摇头晃脑,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明了通透,“虽说,习夫人暗地里认定了夏姑娘是她的亲女儿,可平阳侯并未认亲。”
“习夫人返回京师一个月了,京师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位平阳侯根本不在乎这个女儿。”
“夏姑娘这头呢,好似忘记了认亲这回事,连提也不提,也没有去京师寻亲的打算。”
“由此可见,夏姑娘根本不在乎成为平阳侯府的嫡女。属下瞅着,她倒是很乐意待在这穷乡僻壤,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生意人。”
耿忠分析完一切,等着自己主子夸奖他。
谁料姬子墨沉默片刻,起身,往门外而去。
临到门口时,一甩袖子,冷冷道:“今日聚旺楼后厨的木柴,全部由你去劈。”
耿忠一愣,神色难辨。
他又做错了。
被连罚两个月月俸,现在主子惩罚他,只能让他做苦力。
可他并没有说错,为何殿下要罚他,怎么回事?
他还想争辩,被一旁的肖勇瞪一眼,慌忙低头,拱手行礼道:“是。”
殿下一走,肖勇迈步上前,教训道:“你不是找罚?”
耿忠不懂。
肖勇提醒道:“夏姑娘与夏池,十几年的父女情怎能说断就断,姑娘帮咱们剿匪,帮殿下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站在咱们的角度,她是大义。”
“站在夏池的角度,便是不孝。”
“夏姑娘喜欢住在这个偏乡僻壤,可咱们殿下不可能长久待在这里,京师的贤王府中,差一位贤王妃。”
“夏姑娘不去京师,怎能成为女主人?”
耿忠被质问地一愣一愣,心开始发颤。
肖勇摇了摇头,无语道:“殿下的事情,少言为上。不长记性。”
耿忠懊恼不已。
他不过是想安慰一下殿下,殿下一高兴,说不定之前罚没的月俸能回来,谁知弄巧成拙,又挨一顿罚。
……
祝仙学院,贵字班内,全体学子起身,恭敬敬礼,齐声道:“先生,再见。”
上午的文学课,又讲完了。
于英华从讲台前下来,冲着座位上的夏芊芊招一招手,“夏学子,你随我来。”
夏芊芊将桌面上的书本收拾一下,紧随于英华的脚步而去。
两人刚走出学堂门口,谁知一袭灰袍的刘老院长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下拦挡在她的身前,一脸焦急道:“你去哪里?”
夏芊芊神色淡定,“我们有事谈。”
“我寻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将人拦回教室,让其坐在讲桌旁,自己则站立着,将怀中的一本厚厚的《外科学》书籍,放到桌面上。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书,翻阅到其中一页,指着其中一处地方,开口询问道:“这个伤口的负压装置是什么?”
学堂中,诸多学子忍不住围拢上前,想要看看被院长询问的到底是怎样的问题。
只见那书页上,绘制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与图案,密密麻麻横排的小字,能将人的眼睛看花。
瞅着看了片刻,众人脑子晕乎,根本不知其意。
唯有夏芊芊处之泰然,眼神淡淡一瞥,“这个是为引流伤口中的淤血,所设置的一种……”
她一开口,一些更加奇怪的词汇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他们分明听懂了她每个字的发音,每个字的含义,可这些字词连接起来,却又不知其意思。
这种感觉如此憋屈。
就好比,以往的你,自以为自己是天上的神仙,孤傲自得,而有一天,你忽然发现,你不过是烂泥潭中的一个俗人。
如此坐井观天似的既视感,令每个人都自惭形移。
一脸花白胡子的院长,仿佛一位刚进入启蒙学堂中的学子,恭敬地站在先生的一侧,态度认真地听讲。
期间,他若是遇到不懂的地方,定会在夏芊芊讲解完毕,放下面子,谦虚询问心中疑惑。
那般认真学习的态度,也感染了在场许多人。
这些孩提们,不过十岁出头,眼见德高望重的院长,遇到可教导自己的学子时,都会放下身段,如此不耻下问,心灵受到触动,学习的劲头更加足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刘老终于将不懂的地方,听明白了。
他抱着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一直候在一旁的于英华,赶紧凑上前,催促道:“芊芊,我们快些走。”
是要快些走。
若是不快一点,说不定待会又有人来截胡了。
这半个月来,每日下课,都会有人来寻她。
唯一的区别是,寻找她的人,每日都在换。
今日是于先生,明日是莫先生,后日是朱先生,有时候会出现比较夸张的场景,几位先生一同前来。
此时,场面尴尬。
每每,刘老院长仗着自己的身份与年资,总是要排在首位。
旁人有异议,却又无可奈何。
等他虚心求教完,其余人眼巴巴凑上前,开启了新一轮的讨教。
莫先生询问的题目,一般与文学有关。
朱先生痴迷丹青,自然与丹青画法与染料有关。
至于眼前这位女先生,于英华,听说是将夏芊芊带回自己的书房,向她讨教一些药材方面的知识。
甚至,有好几次,有人看到,于先生的爹也亲临学院,候在门口,逮住机会向她请教。
人们会嫉妒比自己能力强的人,对实力超过一大截,望其项背却始终赶不上之人,唯有满腔的倾佩。
望着于英华与夏芊芊离去的背影,学子们满眼艳羡,坐在角落的黄梅梅,神色失落,满脸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