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间,翻着白眼冲身后的人使眼色。
那拽气十足的模样儿,哪里有半分下苦之人该有的谦卑与本分。
一个劳工,日薪最高三十文。
比如王大爷,每日负责接送姐弟两人上学,还帮着她打点一些事情,她付给他每日十文钱。
十文钱,对于王大爷来说,已经算是很高了。
而这些人,一见面,先狮子大开口。
夏芊芊目光冷冷望着众人,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来。
来者不善啊!
“这么贵啊!”她笑着长出一口气,面上有了为难之色。
“你不是要请人吗?”
那高个抬着下巴,鄙夷道:“如今我招呼兄弟们跑来,你却嫌弃贵,不想要我们,能说得过去吗?”
“不能!”身后的人振臂高呼,“我们白跑一趟,需要给我们赔偿!”
“对!每个人至少十文钱路费,赔给我们,我们便走,否则,今日你什么也甭想干。”高个子一脸横肉,开始叫嚣着。
这些人一唱一和间,所有行动行云流水,表演的痕迹太明显了。
他们纠集而来,并非真正来卖苦力的,而是蓄意闹事来的。
夏芊芊站在门口,眼神从他们身上淡淡扫过,最后落到人群外围。
姬子墨站在自家门口,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旁的肖勇想要过来,被他伸手拦住了。
这个人真是……
夏芊芊气鼓鼓,心想这个人变脸可真快。
大前日,他还有模有样地向她告白,想要娶她。
昨日,他在车厢中,还故意亲她。
今日,这么多人来围拢她,蓄意滋事地想要欺负她,而他却站在一旁,冷冷望着。
真是……
活该单身。
夏芊芊面对一群壮汉,孤傲地站在大门口,一时间身单力薄,没有开口说话。
身后,李云娘早已吓得不成,拽着她的衣袖,小声道:“芊芊,该如何是好?”
一眼望去,大街上,少说站了四十人。
一个人十文钱,四十个人便是四百文钱。
她虽然有些积蓄,可四百文钱,若是用一个背篓五文钱来换算,需要编织八十个背篓,耗费她一个月的时间。
凡是入手的钱,全部是辛苦钱,哪里能随随便便给人。
何况,这会她将铜板给了,下午若是来一百人,两百人,以同样的借口向她讨要铜板,她该怎么办?
也给吗?
那怎么可以。
“想要路费吗?”夏芊芊哑然失笑,“十文钱够吗?”
她这话什么意思。
高个子被她出乎意料的回答,弄愣住了。
身后人拽一拽他,几人窃窃私语一番,他扭头,高声道:“我们刚才合计过了,我们一来一回,半天的功夫耽搁了,所以,你必须给我们半天的工钱。”
半天的工钱,那不就是五十文钱吗?
什么活都没干,还要五十文钱,这跟抢钱有何区别?
简直是坐地起价,欺人太甚。
徐江看不下去了,转身扬声道:“各位兄弟们,此事完全说不通啊。我即便传出消息要招人,可从未确认要招你们。你们不能如此漫天要价,胡乱坑骗银钱。”
高个子一见有人替小姑娘出头,立马变脸,呵斥道:“小老头,说话注意点。这福安村的大道不平整,河道又曲折,很容易摔断腿,掉入江?”
这句话的威胁意味,简直是赤果果。
徐江身为福安村的村长,在十里八村中,还是有一定名声的。
念及他是老村长,好办事,村民们对他都十分的恭敬,哪里会有人跳出来,如此直白的威胁他。
徐江顿时气得花白胡子乱颤,额头青筋暴起,手指那些人,“你们怎么能……”
“我们为什么不能?”高个子竖眼,挑衅道:“是你们欺人太甚,不给钱,想赖账,难道我们不能讨要说法?”
两方人马正在打嘴架,站在不远处的姬子墨冲着夏芊芊扬了扬手指。
夏芊芊怔了怔,没料到他会出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颗冷冰冰的心,瞬间又激动地跳跃起来。
她上前一步,拦住徐江,沉声道:“村长大人,莫要生气。不就是几个铜板的事情吗,很好办。我给银子便是。”
说着,她作势从袖口中掏东西。
徐江有些焦急,小声道:“你可别。这种人,打发了便是。你这次给铜板,以后便会寻各种理由,源源不断地跑来要钱。我们给不起。”
他说话的声音小,可那个高个离得近,一字一句全部听到耳朵里,顿时眼里冒火,“少废话,快点给铜板。”
“铜板哪里能配上你们,这么多人,少说也需要给银子。”夏芊芊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她的话。
随即,她从袖口中掏出三两银子,递上前,“你给他们分了吧。”
高个子眼冒金光,猴急地伸手来接。
夏芊芊手一缩,自言自语道:“三两太多了,给你们二两银子足够了。”
“那怎么行!”
给出去的银子,哪里有再次要回去的道理。
大高个一看着急了,伸手一把抢过去,叫嚣道:“剩余的银子,自然是给兄弟们喝茶用的。”
“你不能……不能明抢啊!”她语气一顿,后面的话几乎扯开了嗓子喊着。
高个子银子在手,自然心里高兴,不由嘚瑟道:“老子就是明抢,你们能拿我如何?”
她就等着他这句话!
夏芊芊一改刚才的急切神色,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儿,“明抢的话,那是犯了罪,自然交由府衙去论罪。”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脚步声纷沓而来。
一队兵士身穿铠甲,手持长矛,动作迅速地跑过来,一下子将众人围拢住。
这些人虽是汉子,可好汉也不敢与官府的人为敌。
众人一下慌了,连高个子也手足无措,眼神乱飘,一时间失了方寸。
一名身着甲胄的小头头快步上前,询问道:“谁在明抢东西?”
夏芊芊定睛一瞅,此人赫然是宫小八。
她忙假装腿一软,身子往门框上一靠,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捏住一个角,沾了沾眼角不存在的泪,期期艾艾道:“官爷,您来的正好,这个人路过我家门口,抢走我三两银子,他还……”
她手指高个身后的四十人,一时声音委屈中带着哭腔,“他还让我给他们每人三两银子,我一个农家女,哪里来得那么多银子啊!”